中央电令往城步,任弼时请示改变行军路线往贵州,敌围歼计划破产

一、中央电令指示

1934年9月8日,广西省东北边境的西延县车田,无线电波传来了中央军委新的训令:

"目前红六军团行动最可靠的地域,即是在城步、绥宁、武冈三地。六军团就努力在这一地区内,最少要于9月20号前保持在这一地区内行动。力求消灭敌人一旅以下的单独部队,并发展苏维埃和游击运动。以后则转移到湘西北地域,并与红二军团(即红三军)在川黔湘边境行动的部队取得联络。"

军团首长们接过电报,迅速在地图上找到城步、绥宁、武冈的位置,它们位于西延的西北面,属于湖南的西南部,西临贵州,南靠广西。

"从中央近日的电报来看,从敌伪报纸透露的一些消息看,中央苏区的处境更险恶了。"任弼时手拿烟斗,深深吸了一口后说。

"电令的主要意图,是要红六军团钳制敌人,直接与中央红军的行动相配合。"萧克接着猜测说。

"党中央和中央红军也要转移?"王震问道。

"有可能吧。"任弼时下决心说:"就按中央电令指示办吧,我们行动的意义那就更大了。"

9月11日,部队由车田出发,往西北开进,进占城步以西的丹口地区,准备继续夺取城步、绥宁、武冈一带。

晚上,军团首长研究行动方案,萧克首先发言,他说:

"根据敌情报告,湘敌李觉指挥第一、第二补充总队、第五十五旅第一0九团,分路向城步方向紧追不舍;桂敌第二十四师也由龙城向城步方面急进;湘敌独立三十二旅和桂敌第十九师也沿西延城至城步大道,向我军压来。以上诸敌,企图以重兵合围,歼灭我军于城步地区。我们该怎么办?"

说完,他以期待的目光看了下任弼时和王震。

"如执行中央军委训令精神,继续在这一地区,不仅难以立足,而且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王震说。

任弼时稍加思索后说:

"我们向中央请示,改变行军路线。"

于是,红六军团首长急电中央军委,陈述当前敌情,提出新的行军方案。中央军委同意了他们的意见。

全军立即经丹口、道通往西,向贵州境内前进。

红军这一行动,出其不意,使敌围歼红军的企图破产。

二、战新厂、黄平

9月18日,红六军团进至靖县境内的打乌团、哨团和新厂一带。这时尾追之敌也判明了红军将向西北方向运动,进入贵州同红三军会合的意图,便以重兵部署于新厂以北堵截,湘敌补充第二总队主力从靖县以南中央桥出发,经五里冲向新厂追击,于19日拂晓开至五里庙一带。

湘兵补充第二总队的两个团则邀功心切,孤军冒进,且战斗力不强。红六军团领导决定抓住战机,予以消灭,以取得行动主动权。

军团首长命令红十八师第五十二团以迅猛的动作抢占岩崖山、全线吊葫芦两个制高点,阻止敌人前进,待主力部队集结后,同时投入战斗。

9月19日上午8时,敌补充第二总队集中优势兵力向红五十二团守卫的全线吊葫芦阵地发起攻击,早己严阵以待的红军指战员待敌人一靠近,就进行了猛烈还击。一时间枪声大作,硝烟翻滚,敌人发起的多次冲锋皆被红军挫败。

激战到10时左右,天空突然彤云密布,狂风骤起,霎时间大雨倾盆。敌人以一部兵力,从正面继续进攻,以另一部兵力向西迂回,企图利用雨幕掩护,突袭红军岩崖山主峰阵地。

素有在恶劣气候条件下作战传统的红军,早已料到敌人的企图,当敌人一进入阵地前的射程内,便予以暴风骤雨般的还击,敌人屡次攻击,皆被击退,阵地前陈尸累累,雨水和着血水横流。

这时,红十八师主力和红十七师踏着泥泞冒雨赶到岩崖山,抢占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发起反攻击,激战至黄昏时分,毙敌200余人,俘敌官兵300余名,缴获各种枪支300多条,敌军两个团被红军全部击溃,狼狈窜回靖县。

新厂之战后,尾追之敌不敢轻易近前,红六军团分两路向贵州黎平、锦屏挺进。

这一带是苗、侗等少数民族的聚居区,历代反动政府推行的大汉族主义政策,造成民族间尖锐矛盾,给红军的行动带来很大困难。任弼时指示部队要认真执行党的民族政策,根据军团政治部的要求,红军所到之处,都张贴布告,散发传单,揭露国民党和敌军残害苗、侗族人民的罪行,讲明共产党和红军为人民求解放的道理,认真做好沿途山寨寨主和土司头人的争取工作。红军每到一地都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处处尊重当地人民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坚持露营野外,不住民房,不违禁忌,红军医生主动登门为群众看病。用了躲避在外的群众的东西,原处留条留钱,对遭受敌军迫害的贫苦群众,予以必要的慰问和救济。

这样,很快消除了群众对红军的误解,由敌视而变为友好。他们积极为红军当向导,指引渡口,绑扎木筏,架设浮桥,使红六军团顺利渡过清水江。

接着,红军又在清江县的八桂河渡过㵲水,原计划向铜仁、江口方向进军,与活动在思南、印江、沿河一带的贺龙部会师;但因敌军先红赶到澳水以北地区拦堵,于是,红军又于9月25日撤回㵲水南岸,准备西向黄平,绕过㵲水,寻敌空隙,渡过午阳河;再向铜仁、江口方向前进。次日,红军在清江县地区与敌交战,击退湘桂敌军尾追部队,9月30日,经镇远、台拱进战黄平县的瓮谷垅地区。

这时,湘敌五十五旅、三十二旅和桂敌第十九师已由㵲水以北地区赶来,分别布防于施秉、镇远、三穗一线;黔敌军阀王家烈之四、五、六团也陈兵在黄平一带。为摆脱这些敌人,红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于10月1日在施秉与黄平之间抢渡了大沙河,突破了防堵力量薄弱的黔军阵地,乘机袭占了黄平县城,全歼该城守敌。

当时,红六军团指挥行军作战的用具十分缺乏,萧克后来回忆说:"到黄平,在法国教堂里找到一张近一平方米大的法文贵州地图,但看不懂。好在那里有个法国牧师能讲点中国话,不能写,发音也不准,但还能够听得懂,我们就指着地图,他讲我写,迅速译成中文。有了这张地图,才稍微详细地看清楚贵州的山川城乡的大略,行动才开始方便了一些。"

三、亲自交党费

部队打下黄平县城后,进行了短期休整。党小组长小何利用休整的机会,召开了一次党小组会议。

西征开始,任弼时就和警卫员、公务员、收发员编在一个小组里。小何见任弼时忙,便没有通知他。

当收发员刘承珍从任弼时门前走过时,正好被任弼时发现,他问:"小刘,干什么去?"

"开党小组会去。"

"为什么没通知我呀!"

"看您工作忙,没有告诉您。"

"那可不行,我应该参加组织会议。"于是,任弼时放下手头工作,和小刘一块来到开会的地方,并对小何说:"在党内,任何个人不管他是军长、政委,都是普通的一员,都要服从组织,绝不能做特殊党员。"

他拍着小何的肩头又认真叮嘱道:"下次开会可一定要通知我啊!"

一天,供给部门发给每人两块银洋,任弼时开完会后,警卫员小李叫他去吃饭,他不肯马上去,要先把那两块银洋领来交党费。

"我已替您领来了,也帮您交了一块钱的党费,剩下一块留着零花。"

任弼时听罢,立时皱起了眉头,"你知道为什么要交党费吗?"

小李答不上来。弼时和蔼地对他说:"根据党章规定,交纳党费是一个党员应尽的义务,也是衡量党员组织观念的一个重要标志。交纳党费的时候,你心里就想着党组织。所以这党费一定要自己交,至于交多少那倒没有关系。"

最后,任弼时让小李把代交的钱取出来,然后他又亲手交到党小组长的手里。

任弼时就是这样以一个普通党员的身份要求自己。他的行动,影响着一大批红军将士。

四、敌人追至甘溪

红六军团在黄平县稍事休整又继续往西前进,10月3日,到达瓮安县的猴场一带。这时又接到中央军委命令:"桂敌现向南开动,红二军已占领印江,六军团应速向江口前进,无论如何不得再向西移。"

10月5日,红六军团掉头东北,分两路进入石阡县,并向甘溪镇进军。

当时,湘军李觉、桂军廖磊、黔军王天锡等正在镇远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红军的阻击。

会后,他们在镇远、余庆、施秉、石阡一线设防,并将何键的补充第一总队、桂军第二十四师、黔军王天锡部由南向北推进,妄图把红六军团消灭在甘溪附近。

7日拂晓前,红六军团按照十七师、军团部、十八师的序列,向石阡的甘溪镇前进。计划到那里休息,然后利用夜色掩护,越过石阡、镇远大道,向东挺进。

上午10时,红军前卫团进至甘溪时,捉到敌人两个侦察兵,得知敌第十九师已经接近甘溪。

对此紧急情况,前卫部队指挥员没有派出部队占领阵地,掩护军团主力展开兵力或迅速转移,而将主力停止在离甘溪不远的河滩里,上级传令部队就地休息1小时,包括架锅烧水做饭。

派出警戒后,部队就散在河滩里,有的战士到村边找柴禾垒锅台。炊事员掉了队的单位,各人使用搪瓷茶缸自己做饭。小小河滩里,人喊马嘶,十分热闹。

李真在回忆当时情况时说:"我们的前卫指挥员可能受到中央军委电报中所说'桂敌现向南开动'的影响,当部队进到甘溪时,既不派出远方侦察,又不派出警戒部队控制甘溪的制高点,直到敌人进到甘溪东北200公尺时才发现。"但为时已晚。

这时桂敌第十九师两个团进入离甘溪镇不远的小河沟。敌人发现红军后,一方面把一部分桂军沿小河沟两岸摆开,向红军靠近;一方面派另一部分桂军抢占了甘溪附近的白虎山和群宝山,控制了制高点。

红军前卫部队发现敌情,当即下令五十一团在甘溪镇北头迎击敌人,该团迅即占领街南的青龙嘴高地。同时命令刚进入甘溪镇西街的红四十九团一营立即投入战斗。

敌人利用甘溪河作隐蔽,偷偷摸进甘溪镇西街红四十九团阵地。红军一位战士发现敌人,用一张桌子作掩体,端着机枪向敌横扫,打死打伤敌军多人。最后,终因寡不敌众,红四十九团阵地被敌占领。

敌人集中火力猛攻镇北头五十一团阵地,截断了红五十一团与军团主力的联系。红五十一团战士坚定沉着,浴血奋战。一位战士高举两枚手榴弹,跳向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该团打退了敌人多次进攻,拖住了大量敌军。

这时,红六军团主力正在离甘溪几华里的红岩一带,因与前卫部队失去联系,一直未弄清甘溪战斗情况。当发现敌主力向红岩扑来时,王震当机立断,调红军随营学校一部占领老车土、龙骨屯阻击敌人,自己率领主力走红岩大土村南山丛林中经四方堰向大地方转移。

王震估计敌人来势凶猛,又派五十团替换红校阻击敌人,并掩护在甘溪的四十九、五十一团及红校向主力靠拢。

之后红六军团分成了三部分:红四十九、五十一团冲出敌人重围后,未能找到主力,在李达率领下,转战于黔东地区。几位身负重伤的战士,在撤出战斗后,隐蔽于甘溪东南大湾丛林中,敌人多次搜捕都没有找到。一天,被当地民团头子突然发现,立即下山调集团丁搜捕。这几位伤员自知目标暴露,为了不落入敌人之手,他们将枪砸毁,奋力爬到一座崖边,毅然滚下陡崖,表现了坚贞不屈的革命情操。

红六军团主力在转移途中,下令后卫部队十八师师直和五十二团迅速转移走马坪。后卫部队在师长龙云率领下,穿过人烟稀少的崇出峻岭,历尽艰险,到10月中旬,经石阡的公塘、白沙转至晏家湾、川岩坝一带,在这里遭敌合围,全体将士临危不惧,顽强抵抗,与敌激战三昼夜,终因弹尽粮绝,多壮烈牺牲。龙云师长率部突围时身负重伤,在转移施秉途中不幸被捕,押往贵阳,后转解长沙,被何键杀害,时年27岁。

红五十团完成掩护任务后撤出阵地,随主力跟进。"部队转战于石阡、镇远、余庆、施秉一带,遇到极其严重的困难。这一地区,山势险峻,人烟稀少,物资奇缺。部队常常是在悬崖峭壁上攀行,马匹行李不得不丢掉。一些部队有时一天一顿稀饭,饿着肚子走路打仗。指战员们没有鞋子穿,赤着脚在深山密林中行军,历尽艰辛。当时中央代表任弼时同志得了很重的疟疾,在医药奇缺的情况下,他凭着坚强的革命意志,手拄木棍,领导着全军行动。"

经过十多天的艰苦奋战,一天,被包围在大山深壑中的部队侦察员请来一位向导,任弼时便和他亲切地交谈起来。

向导是位乐观爽朗的山农,热情地介绍了这一带的情况。他看着人们焦急的样子,将袖子一卷道:"你们急什么?不要急。山山有路,路路通南京嘛!"任弼时眼睛一亮,"你说引么?请再说一遍。""我说,山山有路,路路通南京!"

"山山有路!"任弼时立即要政治部主任张子仪把这句谚语记了下来。

指挥部命令部队集合,任弼时拄着木棍,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打量着秋风下的队列。

萧克宣布了突围命令,王震作了战斗动员后,部队出发了。走在最前面的是向导,接着是萧克、王震,然后是任弼时。他边走边对身后一位同志说:

"往后传:'山山有路'。"

"往后传:'山山有路'。"

民谚在队列中传诵着,从队首一直传到队尾。顷刻,整个部队出现了一阵轻微的激动,好像一股新鲜血液注入了每一个人的躯体,一股股活力在躁动。

在向导的引导下,部队进入伍德附近的一条人迹罕至的夹沟。

这时,南面的湘敌补充第二总队,北面的桂军都发现了红六军团主力,敌军从南面进攻红军,萧克命令红六军团教导队特务连坚决抵抗。他们从黄昏激战到午夜,掩护军团主力安全地通过了夹沟。

拂晓时分,当部队踏着惨淡的月光走出深涧时,全军上下才为完成了这一惊心动魄的突围任务而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红六军团主力沿着石阡、镇远大道向东急进。

甘溪战斗中,湘桂黔三省的敌人,一共出动了24个团的兵力,大大超过红军力量,但是广大红军指战员英勇顽强,以气吞山河、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对进攻之敌进行了殊死的斗争。

甘溪激战中,红军虽然遭受严重损失,但由于全体指战员的艰苦奋战,最后终于突破敌人的围堵转危为安。军团的领导基本无损,为中国革命保存了宝贵的种子,并实现了与红三军的会师。因此,它应是一次付出沉重代价而获得成功的战例。

几十年后,萧克回忆说:

"这是一个极端紧张而又关系到六军团大局的一个战斗行动,直到现在,一经忆起,心胆为之震惊,精神为之振奋。从此,六军团战胜了贵州和广西、湖南军队的围追堵截。终于在1934年10月24日在黔东印江县木黄和贺龙、关向应、夏曦同志领导的红三军胜利会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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