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消夏
弹剑歌
西园的夏天,没有秋天多彩,也没有春天华美。轻逸的是风,凝重的是屋脊的瓦片,生命中原本有不可承受之重,因为横斜一枝竹,顿时身轻体安然。
西园的好几棵枫杨都临水,淡绿的花序是新生的,青春气息浓郁。老树每年都返老还童,这样的轮回可称是一种盛事。比起枯朽的树皮,它的嫩叶甚是可人,正如曼德尔施塔姆所云:嫩叶尖上的真理最为纯洁。
柞浆草开着小红花,散步在花园的草地边,循着它们来到许多分叉的迷人小径,那里多的是捕捉风景的人,他们脚步匆匆,生怕错过最美的风景。而那些在水边林下行禅的人,专注于脚步的起落,仿佛世界与他们无关,走好每一步,感知自己的呼吸,才是头等大事。
乌龟在水中待久了,也要上来呼吸新鲜空气。一棵临水的榆树,叶子有齿,抚之有棱有角,其枝叶探入水中,一只小乌龟正倚着浸在水中的枝条午休,独享着它自己的夏日阴凉。
在后花园欣赏鸽子是西园最日常的功课。看鸽群接受投食很有情趣,它们食来则聚,无食则散。观察单只鸽子的活动则另有一番风味。一只白鸽穿林而过,越过墙头飞往三学楼,鸽子莫非亦有向学之心?另一只白鸽颇有王者风范,它飞到湖心亭的檐尖上,居高临下,一览鱼龟小。第三只鸽子最家常,它在九曲桥的桥墩上旁若无人地低头喝水,悠闲自在的样子,仿佛一位园主在自家后院自在嬉戏。曲桥上栏杆的倒影经水折射,晃动如连环,极富朦胧美。鸽影与栏杆影无间相融,道,或许就在其中。
低头观水,波光明瑟,抬头看树,树影婆娑。广玉兰最宜仰视,它一身绿衣,叶大如掌,碗口大的花白得像跳《天鹅湖》的亭亭舞女的裙摆,百合花与它相比,可谓稍逊风姿。往更高处仰视,只见众树随风摆动,中间露出一小块宁静的蓝天,一只乌鸫疾速飞过,静者不再恒静,动者不再恒动。
路过茶室,一位独饮的老者正欲饮未饮,静静望着指间茶杯里的绿茶,若有所思,身后一盆罗汉松苍翠可爱。这种无言的状态,让紫藤叶间的鸟鸣格外有意味,也让这个夏天格外舒爽静谧。
穿过假山,林木蓊郁,别有洞天,碰巧听见一位男士正在向一位法师请教:养的鱼怎么才不会死?法师淡淡地说,勤换水。男士说,我换了好几次水,可鱼还是会死。
法师说,那只有换盆了。
男士说,换多大盆?
法师指了指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