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词大会》专题(8)—— 苏轼:回首向来萧瑟处 也无风雨也无晴

古诗词赏析

       


                       定风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是宋代文学家苏轼的词作。深得道家旷达豪放的精神。此词通过野外途中偶遇风雨这一生活中的小事,于简朴中见深意,于寻常处生奇景,表现出旷达超脱的胸襟,寄寓着超凡脱俗的人生理想。上片着眼于雨中,下片着眼于雨后,全词体现出一个正直文人在坎坷人生中力求解脱之道,篇幅虽短,但意境深邃,内蕴丰富,诠释着作者的人生信念,展现着作者的精神追求。

 

                                  就诗论诗

   

   苏轼出现前,词的内容受传统观念束缚,局限于旖旎温柔、艳情腻语的范围之内;苏轼则吊古伤今、感叹时政,描绘山川景色、农村风光,以至谈论哲理等题材都进入了词中,大大开拓了词的题材与意境,为宋词的发展打开了新的局面。
  

   在风格上,苏轼开创了豪放一派,比如家喻户晓的《念奴娇·赤壁怀古》是其豪放派的代表作。同时,苏轼也有一些抒写逸怀浩气,具有清朗疏宕、平淡高逸境界的词,如《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此外,苏轼还有不少风格婉约的词,如《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诗词大家叶嘉莹表示:“认识苏东坡,不要只看他浅显豪放的词,你要看他天风海涛之曲与幽咽怨断之音两种风格相糅合的作品。这才是他真正最高成就的境界。”
  

   在错综复杂的北宋政局中,苏轼遭遇了人生中的一大劫难——乌台诗案。时御史何正臣上表弹劾苏轼,奏苏轼赴湖州到任后谢恩的上表中,用语暗藏讥刺朝政,御史李定曾也指出苏轼四大可废之罪。案件先由监察御史告发,后在御史台狱受审。所谓“乌台”,即御史台,又称“柏台”。苏轼因此丢官降职,又被贬到湖北黄州。官场失意的苏轼,举家来到湖北,从春风得意的科场奇才,到谪居落寞的戴罪犯官,经历了人生巨大落差。在黄州,“东坡居士”这个名字开始叫响并流传至今。
  

   《定风波》为苏轼于“乌台诗案”幸免于难后被贬黄州时所作。词前有小序,这里所说的“沙湖”在黄州东南30里。那一天,苏轼在去沙湖路上遇雨,本来是带着雨具的,但途中以为不需要就让人带走了。不料后来竟下起雨来,同行的人一下子就被雨给打乱了,心里紧张起来。但苏轼觉得,不管紧张还是不紧张,雨始终都要打到身上,又何必为这件事情而狼狈呢?果然没多久,就雨过天晴了。苏轼联想到自己的遭遇,“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写得非常潇洒,“穿”和“打”都是力量很强的字眼,不是润物无声的毛毛雨,而是大雨点儿。这里面有象征含义,意指苏轼虽受迫害,但不在乎外界的打击,而且潇洒地照旧吟诗唱歌接着走。
  

   而后,当你刚刚从料峭风雨中经过,一抬头又能看到山头西斜的太阳。你知道雨后终究会晴,感悟宇宙间的循环,就不会永远沉陷在悲苦和挫折之中。“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回头再看那些苦难,苏轼心中,风雨和晴、幸和不幸,对他都没有干扰。苏轼不止是达观,更是一种超然的旷观。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文坛掌故

   

   严父慈母家教甚严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北宋中期公元1037年出生于四川眉山,公元1101年死于江苏常州。
  

   苏轼的父亲苏洵是北宋著名散文大家,唐宋八大家之一,共育有三男三女,苏轼与弟弟苏辙排行老五与老六,上面的四个哥哥姐姐均夭折。尽管如此,苏洵对两个儿子的要求依旧非常严格。苏轼六十多岁被朝廷贬到海南岛时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变成小孩,父亲监督自己读书:“夜梦嬉戏童子如,父师检责惊走书。计功当毕春秋余,今乃粗及桓庄初。怛然悸悟心不舒,起坐有如挂钩鱼。……”原来,苏轼幼时贪玩,不喜读书。一天,苏洵出门办事,临走前要求苏轼必须把《春秋》读完,回来检查。结果苏洵快回来了,苏轼却只读到三分之一,心里七上八下,好像鱼咬了钩一样难受。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还能梦到这个情景,可见父亲的严厉真是影响了苏轼的一生。
  

   苏洵不但对苏轼、苏辙两兄弟文化知识的学习特别重视,也重视教他们如何做人。他专门写过一篇《名二子说》,就是从苏轼和苏辙的名字入手来分析、来告诫他们应该将来怎么做人。苏洵说,一辆车子车轮有用,车辐有用,车盖有用,但有个小部件好像没太大的用处那就是轼,它的作用是当坐在车里的人,遇到颠簸时可以抓一下。虽说轼的用处不大,但没了它,车的结构就不完整了。他希望苏轼人如其名,不要显山露水、锋芒毕露,而应老老实实、安守本分,才华一点点渗透出来。至于苏辙的辙字更有意思,如果说这轼还有点用处,这“辙”简直一点用都没有,辙是车轮子印,不论车好坏、速度快慢,都与辙无关。苏洵希望儿子像车辙一样,远离是非,能妥善地处理祸与福的关系。
  

   都说知子莫若父,苏洵太了解两个孩子,他对这两个儿子名字的分析,也预示了他们将来的人生道路。苏轼这辈子就吃亏在两样事情上,一个是嘴巴,一个是手中的笔。说得太多,写得太多,才华太高,得罪人太多,招人嫉恨。苏辙比起哥哥,稳健、含蓄、沉稳得多,可我们也觉得他缺了苏轼身上那种快意恩仇、潇洒自如的魅力。
  

   苏轼的母亲出身官宦人家,她性格中有果敢的一面,也有慈祥的一面,对孩子的人格教育很值得后人借鉴。一次,苏母带着十来岁的苏轼读《后汉书·范滂传》。范滂是个汉代官员,铁面无私,得罪了很多权贵,后被人诬告,判了死刑。临刑前,他与母亲告别。他母亲说,一个人既要追求留名千古,又要追求长生富贵,怎么可能呢?你为了理想舍弃性命,做母亲的支持你。苏轼说:母亲,我长大以后也做范滂这样的人,您同意吗?苏母平静地说:你能做范滂,我为何不能作范滂的母亲?
  

   所以说,苏轼一辈子活得是光明磊落、爱憎分明,这与他父母给他的良好教育实在分不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想当然尔博得青睐
  学而优则仕。公元1057年,苏轼和弟弟苏辙在父亲的带领下,父子三个人赶到京城开封参加科举考试。考试一共三道关,其中一关是礼部组织的考试,相当于现在教育部组织的高考。
  

   由于题目刁钻,考生必须有很丰富的历史知识,还得有点理论水平才能答好。一天,主考官,当朝的翰林学士、大文人、文坛领袖欧阳修看到了一份考卷,立论高远、层次清楚、文字老道,颇有大家风范。欧阳修给几个副考官看了看,大家意见很一致,觉得此人该拿第一。但欧阳修又琢磨,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估计只有自己的学生曾巩能写出来。他一想,若给自己的学生点个第一名,将来传出去岂不被说徇私舞弊?殊不知,这篇文章的作者却是22岁的苏轼。
  

   苏轼写了个第一名的文章,得了个第二名,这对他来说虽有些委屈,但却也留下了另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欧阳修对于这篇文章一直有个问题,那就是文章里有个典故,老爷子一直不知道出自于哪里。文中提到,尧帝手下有个司法官,三次要判一个人死刑,尧本着宽大的原则都赦免了这个死刑犯。欧阳修在自家书房里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这个典故。后来问苏轼,这典故打哪儿来的?苏轼答《三国志·孔融传》。欧阳修回家翻了一宿《孔融传》,还是没找到,回头见了苏轼又问。苏轼说,嗨,您还真翻了,那其实是我“想当然尔”,也就是瞎编的。《孔融传》里有个故事就是孔融编了个典故给曹操,理由就是当代人能做出的事情,古人想必也能做出来。苏轼跟欧阳修说:我是觉得凭着尧帝那种宽厚之心肯定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所以现编了一个。
  

   大部分老师听到这样的解释,应该会觉得这个学生治学态度太不严谨了,瞎编乱造。可欧阳修却竖起了大拇指,逢人就说这件事情,觉得苏轼不得了,这样的人是善于读书,善于灵活运用知识,把书读到自己血肉和灵魂当中。时任翰林学士又是文坛领袖的欧阳修说,三十年后没有人会记得我欧阳修,可苏轼名字会在文坛上大放光彩。
  

   从欧阳修对待苏轼的态度,其实就可以判断出,欧阳修可谓真正的大家,胸怀坦荡,知人善任。苏轼当然才华出众,但是欧阳修对他的奖掖和扶持同样重要。
  

   说句题外话,其实苏轼“想当然尔”的事儿还不是这一次。《念奴娇·赤壁怀古》里,苏轼写道:“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苏轼写的赤壁还真不是周瑜破曹兵的赤壁。赤壁共有四处,周瑜破曹的赤壁是在湖北嘉鱼县,苏东坡游的是湖北黄冈的赤壁,其他两个一个在武昌,一个在汉阳。
  

   总之,在这一轮的考试中,苏轼、苏辙兄弟通过了最后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被授予了“进士及第”的光荣称号。这一年,苏轼二十二岁,苏辙十九岁,可谓少年成名天下知。     (本文部分素材摘编自《百家讲坛》栏目、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唐宋词鉴赏辞典》等,中国电视报记者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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