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父亲亲近一点,哪怕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握握他的手|三明治
小时候仰头看父母,觉得他们顶天立地。长大了才知道,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带着缺陷与忧愁。我们无法回到过去,追究孰是孰非。倘若如作者所言,“能让类似经历的读者因此不再苛责自己对父母的不够亲近、不够敬重、不够孝顺,假如他们能因此好好爱自己,也便更容易对父母包容,那么我记录下的故事就有了意义。” (童言)
文|淼
编辑|童言
01
老家的冬天总是格外清冷,父亲的小吃店开在镇子上,因简陋而显得更加寒气逼人。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简单的几张木头桌椅,靠墙放着碗橱和冰柜,冰柜里零星地摆放着几瓶饮料,不知道多久没有卖出去。天已经擦黑,不会再有客人进店,我和父亲在最里面的桌子两边坐下来。这张年代久远的木头桌子,中间裂开了一道不小的缝隙,像一张拼命咧开的嘴,但这个笑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善。
我首先开了口,态度很坚决:“爸,我不同意你喊那些亲戚来。”
父亲板着脸,一言不发。
“你和大姑、小姑、小叔到场就行了。又不是第一次结婚,我不想大操大办。” 我的语气柔和了一点,试图说服父亲。
父亲仍旧一言不发。他空洞的眼神越过我看向我身后的大门,仿佛那扇透明的玻璃门外面,才站着他想要讲话的人。
“爸,你非要喊他们干什么?老家的亲戚我都认不全,人家也不愿意来啊。”我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突然提高了音量。
“怎么会。” 父亲低沉地回了一句。
就这三个字,瞬间引爆了我压抑许久的愤怒,我几乎是大声吼了起来:“怎么不会?你喊人家来送第二次礼,不就是想多收点钱吗?你就不怕人家背地里骂你吗?”
父亲垂下了头,拒绝再和我对话。他的双手交织着握在一起,不停地用一只手揉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他的肩固执地隆起,像一个山丘,把我隔在千里之外。
这些年他都是这样,他不会在言语上和我理论,看起来是多么隐忍退让,反衬得我非常霸道无理。可是我太清楚不过,他会坚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毫不考虑我的立场。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一点不能商量,就算多来几桌老家的亲戚又如何呢?就算父亲像我第一次婚礼时一样,把收的礼金全都留下来,包括最疼爱我的小叔指明要转交给我的,也提都不提,又如何呢?可我和父亲的积怨已深,我不愿作一丝妥协。我就是要挑战父亲的权威。我要让他明白,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我,再也不是当年幼小无助的孩童,那个对父亲心存希望却又一次次失望的女儿。我已经长大成年,不再对他唯命是从。
我坚决地丢下一句:“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的婚事,由我作主。” 转身离开。
02
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是一直如此糟糕。
相反,在我年幼的记忆里,我和父亲的关系特别好。父亲对我非常宽容,放任我的一切天性自由生活,上山下河、爬高下低。他不仅不阻拦我一个女孩子像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还会陪着我一起“胡闹”。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父亲想尽办法满足我这个小吃货的要求。他孜孜不倦地在研究自创零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油炸豆腐干、炭火烤山芋、糖渍萝卜条......虽然有时候也会做成黑暗料理,但这样的过程对一个孩子而言,是充满乐趣的;这样的父亲,当然也是近乎完美的。
可是,作为一个丈夫,他和我的母亲之间,似乎一直格格不入,无法和平共处。父亲对待母亲的态度在我看来非常矛盾。一方面,他“疼老婆”的名声在整个厂区闻名(当时我们一家三口住在父亲工作的工厂职工宿舍),他会包揽下所有的家务活,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只要看到母亲在家呆着,他就非常高兴。但是另一方面,我又常常看到他和母亲激烈地争吵,他质问母亲下了班为什么回来迟了,跟踪母亲在单位又跟哪些男人们说了话,有时候还会愤怒地乱砸东西,搞得满屋狼藉。母亲对他的敏感多疑深深厌恶,回回解释不通,时间长了,心如死灰。再到后来,父亲开始流连酒桌赌场,常常深更半夜回家,一进门就争吵不休,扰得四邻不安。
我在这样的日子里胆战心惊地生活着,可是父亲对我的宠爱一如既往。他无论跟母亲怎样的争吵,只要看到我,就会弯下腰来,语气温和地和我说话。在父亲和母亲之间,我虽然不确切地明白他们孰是孰非,嘴上也很少多言,但我的内心里,其实是一直向着父亲的。
有一次父亲在和母亲吵架时,第一回动手打了母亲,母亲嚎啕大哭起来,我刚好跨进家门。父亲一扭头,看到了躲在门后惊慌失措的我。他走过来,牵起我的手离开了家。
那是一个晴朗温暖的下午,风吹拂过我的脸颊轻轻柔柔,父亲的大手就这样一直握住我的小手,牵着我走过田野,走过小溪,走过山岗,最后在离家很远的一片向阳地里坐下。我们背靠在山坡上,我眯缝着眼睛,父亲伸过他宽大的手掌替我挡住阳光的照射。父亲讲了许多故事,我被逗得哈哈大笑,最后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睡着,梦里还隐约感觉额头被父亲的胡须扎到。后来父亲背着我走回了家,却没想到那是我们父女间最后温情相处的时光。
03
那次吵架后不久,母亲向父亲提出了离婚,彼时我才上小学五年级。我不知道谈判的过程究竟有多艰难,只记得母亲最后离开家的代价是几乎一无所有,除了我。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父亲,跟随母亲搬到了距离厂区很远的地方租房子住。那时候母亲工作很忙,在另一个工厂上班,三班倒,常常半夜回家。即使不上班,母亲也在外面打麻将。她似乎想把曾经缺失的自由时光弥补回来,无暇陪伴我。我经常独自一人吃饭、上学、放学。再没人陪我说话、下棋,更没人陪我疯玩打闹。我倍加怀念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
好在母亲对我和父亲的相聚是持宽容态度的。于是每个周末,我都像只欢乐的小鸟,迫不及待地乘厂车回去看望父亲。那个日益破败的老房子,依旧是我的避风港和游乐园。
但是,父亲对我的态度却悄悄起了变化。每次我和父亲见面,他都会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询问我母亲的情况。比如母亲有没有带男人回家过夜,有没有男人讨好我,买东西送给我或是请我吃饭,家里有没有增添贵重东西,等等。但对于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却不再关心。我主动告诉他,他似乎也心不在焉,听不进去。敏感的我当然不会对此毫无察觉,但我心疼父亲,也怜悯父亲。我一如既往地心向着父亲,尽我所能,捧出一个女儿的一片赤诚。
所以,当父亲要我和他订下“同盟之约”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所谓“同盟之约”,就是我和父亲是一条战线上的同盟军,“敌方”就是那些对母亲“虎视眈眈”的男人们。我要观察母亲的一举一动,留心有哪些号码重复地打给母亲(那时候家里是固定电话,有来电显示);要在母亲夜里回家时,在窗口看有没有男人送她......
别的事情都还好,就是夜里等母亲回家实在是个苦差事。无论是她上夜班还是打麻将,回来都已经很晚,我常常是强忍着睡意守在小房间的窗前。窗帘要放下来,房间里也不能开灯,不然会被母亲知道我还没有睡觉。那时候又没有手机可以玩。于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窗帘后面,呵欠连天地盯着母亲回家的方向。一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响起,我就要偷偷扒开窗帘的一条缝去看。有月光照亮的晚上还好,遇到阴雨天气,窗外一片漆黑,我得竖起耳朵才能分辨出是不是母亲的脚步声,有没有人与她同行。如果一不小心睡着了,醒来之后我会懊恼很久,觉得自己愧对父亲对我的疼爱,没有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
04
这样的“同盟关系”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土崩化解。至今我仍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日傍晚,临近我小学毕业的暑假,学校比平时提前了一节课放学。我急匆匆地收拾好书包,第一个冲出教室,赶去小姑家。小姑家住得离我学校很近,但是父母离婚之后,我便很少再去,因为小姑不喜欢我的母亲。那天中午,小姑突然来学校找我,说是父亲晚上会来,喊我过去吃晚饭。我当然满口答应,我想见到父亲。
天气已经开始燥热,天空湛蓝高远,几缕白云若有似无。没有风,道路两旁的树叶纹丝不动。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小姑家门口,正要欢喜地冲进去,父亲的一句话阻滞了我的脚步。
“这个女儿有什么好心疼的?”父亲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小姑小声地劝慰着:“她是个孩子,她哪里懂。”
父亲的声音抬高了:“她怎么不懂?她什么都懂。她就是不肯帮我,我白疼她了。”
透过虚掩的门缝,我看到我的父亲,直直地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小姑在一旁连连摇头、叹气。
父亲埋怨我的,无非是我不肯帮忙求母亲和他复婚。不久前的一个周末,当我又回厂里看望父亲时,父亲给我做了一桌好菜。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父亲突然低声下气地对我说:“姑娘,你能帮爸爸一个忙吗?”
我赶忙放下筷子:“爸爸,我不一直在帮你忙吗?”
父亲摇摇头:“那些没有用。姑娘,你能求求你妈跟我复婚吗?”
我怔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在我心里,一方面觉得父母亲争吵打架的日子实在让我胆战心惊。另一方面,我觉得这是大人们之间的事,我能私下和父亲“同仇敌忾”已经很勉为其难,如果要我请求母亲因为我而复婚,我开不了这个口。母亲会非常为难,而且应该也不会答应。 但是父亲坚持要我这样去做,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我,甚至问我:“你是不是要我向你下跪?”我震惊地连连摆手。那餐饭吃得很不愉快。
我到底没有帮父亲这个忙。为了弥补我的内疚,我更加卖力地去做父亲的“同盟军”,更积极地为他“效力”。可是,我没想到父亲竟然如此记恨我的态度,他竟然说“要女儿有什么用?”
我慢慢转身,走下小姑家的楼梯,来到一片空地上,抬头看了看天。天空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暮色,太阳已经隐没到建筑物后方不见踪影。静立的电线杆依旧沉默,偶有飞鸟惊起,掠过笔直纤细的电线,不回头地直飞向远方。我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慢慢地重新走上楼,推开那扇依旧虚掩着的门。
迎接我的是父亲和小姑的笑脸——硬生生挤出来的笑脸。我客客气气地喊了声“爸爸,小姑”。小姑走过来接过我的书包:“累吧?看这书包沉的,丫头脸色也不好。”我点点头。他们不会知道,就在刚才,在那扇并不厚重的门外,他们面前的这个孩子,已经在心里穿越了万水千山,再也走不回父亲家的方向。
05
在缺少父母陪伴的年岁里,我还是一样地长大。虽然我曾那么渴望父母的温暖,但是渐渐地,我也不再奢求。我努力地读书,终于如愿考上了大学,离开了家。而父亲在那些年里,经历下岗、打工、创业、失业、再婚、生子......他认为没有一件事情顺心顺意,他始终愁眉不展,最后搬回到老家农村生活。
不可逆转的,是我和父亲的感情,随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淡。母亲经常在我耳边念叨,父亲如何拖欠我的赡养费,如何不肯支付他该付的另一半学费等等,我都心知肚明,但如同小时候一样并不多言。我在心里已经和父亲划开了一条鸿沟,他的一切,与我无关。
当我开始恋爱,我发现我选择的伴侣,无一例外都是特别喜欢我,而且喜欢很多年的男孩子。当时不明白,后来才渐渐了解,受原生家庭影响,我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只会在我认为喜欢我的人里面选择我不讨厌的对象。我最终选择了一位喜欢我十年的男同学结婚。但是结婚之后,我发现我们因缺乏深入相处,根本不曾互相了解,完全没有共同语言。我无法容忍他性格中的固执和粗鲁,他思想上的迂腐和狭隘;他也不欣赏我的独立和强势,我的无拘无束不受控制。
我们之间频繁爆发激烈的争吵,我像我的母亲当年一样提出了离婚。即使离开父亲多年,在遇到这样的大事时,我还是想寻求父亲的帮助。当我鼓起勇气打电话告诉父亲这件事,父亲陷入了沉默,最终他推说自己没有时间,拒绝以一个父亲的名义,来参与我的离婚调解。那是我最后一次对父亲残存希望,但是父亲一如既往地令我失望。
我坚持离了婚。我以净身出户的代价,结束了短短几个月的婚姻。自那以后,再艰难的时候,我都再不会想到父亲。我和他之间的鸿沟,再难逾越。
06
我从第一次婚姻中汲取到了教训,接下来的几年里,我并不着急去找对象。我首先修复自己的内心,学会和自己好好相处。当我不再惧怕独处,不再从他人处索取爱和理解,我发现我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接着,我便遇到了我的老公。我们相处融洽,开始谈婚论嫁,一切顺利,唯一的障碍,就是开头与父亲为了“请不请其他亲戚”而争执不下的一幕。
父亲最终只带了他的亲兄弟姐妹——我的大姑、小姑和小叔三家出席了婚礼。我理解为这是父亲因对我多年的亏欠,以及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渐弱而我的力量渐强所作的妥协。我并不意外,但是似乎也没有胜利者的快感。
当我挽着父亲的手站在行礼台上,我仔细地端详着父亲的侧脸,好多年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父亲站立的身体不再笔直,后背微微隆起;脸上的皮肤黝黑粗糙,皱纹清晰可见,眼角耷拉下来,尽显老态。当他用满是老茧的双手握住我的手,将我交给我的老公,我清晰地看到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他看了看我,但是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几年过去了,我的儿子也已经5岁了。这些年里,我每年会带着老公和孩子,例行公事般地回老家两趟,看望父亲。父亲看起来很喜欢我的儿子,他对他展露出少有的笑脸,极尽讨好地想给他买各种玩具和零食。但因为他们长期不在一起生活,我的儿子跟他一点也不亲近。父亲的失望写在脸上。
每次我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也会有一些难过。我想跟父亲亲近一点,哪怕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握握他的手,或是帮他整理整理衣角,我想他应该都会很高兴吧,但是我做不到。每次当我有这样的念头升起,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儿时那个瘦弱孤单的小女孩,她无助地看向周围,人来人往,却只有自己的双手环住自己的双肩,拥抱自己,给自己温暖。
我就在这样的矛盾情绪里循环往复,我想和父亲和解,但是始终找不到出口。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部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当少年经历重重艰险,最终获救上岸,他看到和他一同在海上漂流多日相依为命的老虎走上岸来。少年满怀期待地看着老虎,老虎却像不认识他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向丛林深处。电影的画外音响起:“人生就是不断地放下,然而遗憾的是,不是每一次都来得及好好告别。”那一刻,我和影片中的少年一起泪流满面。
人生的关系,哪有什么真的永垂不朽。我们能做到的,只是在拥有的时候好好珍惜,在失去的时候多点释然。生而为人子女,我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虽然在漫长的岁月里,我羡慕的都是别人家的父母,可谁又知道,别人家的孩子羡慕的又是谁家的父母呢?
如果原谅不了原生家庭所带给我的伤痛,至少我应该学会放下。放下过去,才能放过自己。如果我始终耿耿于怀父亲曾经的所作所为,始终念念不忘那个年幼受伤的小女孩,那么她就会一直徘徊在原地,一遍一遍地回忆伤痛。我应该和她好好告别,让她离开,去过新的生活。
07
当我想明白了这一点,我开始把父亲只当成老家一个普普通通的长辈。我对他再没有任何别的希望,只要他健康生活就好。因为不再心存芥蒂,一年几次的见面,我的态度真正做到了客气有礼,不再只是情面上的敷衍。父亲显然感知到了这一点。他也开始偶尔跟我聊天,我竟然慢慢理解了父亲。
我看到父亲那一代人在时代洪流中受到的影响和局限,了解到父亲在他的原生家庭中因为我的爷爷奶奶而受到的冷漠和轻视,因此也造成他自身性格的诸多问题。他为此承受了他的命运,无论他认为有多少不幸和不公,这是他自己的性格决定的命运,我无须为此负责。但我也不会再对他有更多苛责。他是我的父亲,给予了我生命,也曾经给过我童年最初的温暖。他后来对我的冷漠和疏离,无论源于何种原因,都已经不重要。我也因此和他远离,不是吗?
经历漫长岁月,跨越万水千山,我终于和父亲握手言和。虽然我从没有说过一句与此相关的话,但是父亲依然能够因此感知。他对待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像是一个普通长辈。他对我也不提任何要求,更不会越界干涉我的决定。我们平时依旧没有什么联系,偶尔在老家见面,他会问问我的情况,听说我生病了会叮嘱我注意休息,知道我升职了会说声恭喜恭喜。我的儿子依旧跟他不亲,他也不介意,酒席酣畅时会借着酒劲硬在我儿子头上摸一把,念叨一句“这是我的孙子”。而我尽可能说话做事时顾及他的面子,一如我尊重家族里每一位长辈。
我们无法像儿时那般亲近,但终究,我们有了一种和谐相处的方式。
挺好。
作者后记
非虚构写作是我人生的第一次,如实记录下自己的故事需要足够的勇气,也需要足够的成熟与客观。尤其是当我想写“我和父亲”这个命题,我会有很多顾虑。直到我遇到关系很好的朋友,向我咨询她和父亲之间关系的困惑,我才发现,与父母之间的关系生疏、冷漠,甚至敌对,我并不是唯一个例。其实我的父亲远没有那么糟糕,但我依然在很长的年岁里,因时时想起自己年少时的孤独和悲伤难以释怀。所以,我想如果我的文字,能给那些挣扎在和父母关系中的子女们一些安慰,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并不是怪异的、冷血的、不正常的。假如他们能因此不再苛责自己对父母的不够亲近、不够敬重、不够孝顺,假如他们能因此好好爱自己,也便更容易对父母包容,那么我记录下的故事就有了意义。我愿为此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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