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记忆】那些骑洋车子遛乡的骟猪匠
劁（qiao），阉割的意思，乃“去势之术”，是农村里最古老的职业之一，非胆大、心稳、手毒之人，不能掌握此技。
劁猪，丰、沛县叫“司苇”（音译，修理的意思）猪、“贼”（音译）猪，指劁猪匠把猪的睾丸或卵巢从体内拿出来，使猪丧失繁殖的能力，达到增肥添膘的目的。
劁猪这一行，供奉的祖师爷是三国时期的华佗老祖和吴押狱，一看这来头就不小。
传说华佗老祖被曹操捉拿下狱后，自知命不久矣，恐医术无人可继承，就将毕生所著《青囊经》传给了心地良善的吴押狱。
吴押狱拿回家后准备研习，不料其妻子正欲烧书，问之则答：“华佗空有神医之术，依然被害，是此书之罪。”说罢将书扔入灶下。
吴押狱抢救不及，止抢得烧剩下的一两残页，流传下一些劁鸡、猪的小医术。
（劁猪工具）
劁猪最好的时机是猪长到二十天左右，猪再长大些，就不好掌控了。要趁猪崽空腹时进行，手艺师徒相传，徒弟出师后不能和师父争地盘，还要给师父帮工报答。
一头猪现在的行情大概十元左右，要是把猪劁毁了（死亡），劁猪匠还得赔偿猪钱。
劁猪匠有一个最明显的标志，是用一根铁丝挂一绺长须和一根长长的红布条。
长须颜色的不同，标志着劁猪匠技术上的差异。刚出师的挂黑须，技术比较熟练的挂黑白相间的须，师傅级的挂纯白须。
劁猪有三个好处，农村的经验之谈。
一是“劁猪添膘快”，猪吃了大量猪食是为繁殖后代准备的，劁了以后，营养都转化为肉，能够节省粮食、快速添膘；
二是“饱暖思淫欲”，畜牲亦然，况春心躁动、消耗体力，劁了以后猪无论公母，皆生无可恋，肆意暴食；
三是“不劁不老实”，猪被阉割以后，失去了原有的兽性，就变得温顺老实了。
劁猪有口诀云：“上起三岔骨，下起二乳头；逢中开一刀，刀破皮，手破膜；小肠软，大肠热，儿肠硬如铁；阴手进，阳手出，手手不离三岔骨；上花对下花（即左卵巢、右卵巢），点点都不差；不在灯盏穴（息肠），就在土地屋（骨盆）。”
农村的劁猪匠没有那么高的文化水平，全靠临床经验。单凭口诀劁猪，未必能成功。
我曾见过一次劁猪的场面，当时吓得双腿颤栗、心跳有声。至今回忆，仍觉后怕。
到现场，劁猪的工具有序的排列在桌子上：穿过白线的银针、棉球、一瓶过期的云南白药、一瓶新买的碘酒、两把一大一小另一侧带有弯钩的薄薄的柳叶尖刀、一个圆尖尖的锥子和一把尽是锈蚀的尖嘴钳。
劁猪匠正用酒精擦拭刀具，一面夸夸其谈：“人与畜牲，生理相通。在国外，兽医就可以给人看病，医生却不能给畜牲看病，概因为畜牲嘴有横骨、不能言语病痛的缘故。这柳叶刀，就是大医院标准的手术刀……”
准备妥当，劁猪匠将劁猪的工具藏在猪圈外侧，怕被母猪看见有护犊之心。养猪户小心的提着猪食桶跨进猪圈倒在食槽里，以吸引母猪的注意力，再掐着小猪崽的前腿腋部一一抱出。
那母猪只知道吼吼大吃，似乎默许了养猪户的行为，小猪崽丝毫不察危险正悄然逼近。
稍小的猪，劁猪匠一人即可控制住，再大点的就要两人配合了，不叫猪崽在手术过程中乱动。将猪崽全部抱出后，寻一空旷之地，将猪崽仰面摁在地上。
养猪户一腿跪住猪头，一手握住两条猪前腿，一手扯住一条猪后腿；劁猪匠左腿顺势半擎在一条猪后腿上，右腿支撑自己重量。小猪崽似乎嗅到危险的气息，竭力挣扎，身体却动弹不得。
劁公猪比母猪省事，找到猪卵子的位置，用柳叶刀在外皮上划个十字，皮破之后只需用手一挤一按，两个如龙眼大小的粉红色肉蛋就出来了。伤口不大，无需消毒缝线，过几天自会愈合。
劁母猪时，需先用手给猪做腹部按摩，找寻下手部位。猪此时满腔的愤怒，腹部气得一鼓一鼓的。
劁猪匠用手抓一抓，摸准位置后，先刮干净附近硬刺杂乱的猪毛，轻轻的用柳叶刀划开一道长十公分的口道，再用手捋捋腹部，猪的“花花肠子”一滑就挤出来了；如果找不着，用柳叶刀另一端的弯钩探进去找寻。
劁猪匠用刀尖对准“花花肠子”轻轻的划两下，伴着猪绝望无力的一声长嚎，瞬间跳出来两个粉红色布满血管的卵子，三个月大的猪的卵子能如鹅蛋那么大。
劁猪匠熟练地把花花肠子缠结好放进去，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多少猪都栽在这一关。再撒上云南白药、抹上碘酒，用针线缝合伤口。不过五分钟，一切都结束了。
阉割过的小猪崽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走开，躲在角落里颤栗，回想起刚刚发生的，犹如做梦一样，生无可恋……养猪人却不让猪崽回到母猪身边，冷酷的赶着猪崽至少活动半小时，不让它们扎堆卧着，防止伤口感染。
母猪吃得差不多了，听到猪崽钻心般的哀嚎，这才反应过来，呜呜哼哼的低吼，拱得猪圈咔咔响要散架一样。可惜为时晚矣，无有回天之力。
据说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曾给劁猪匠写过一副对联，叫：“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斩断是非根。”倒也形象生动。现在农场化养猪，兽医只需在猪的生殖部位打针就可以了，不要割开肚皮摘拿器官，减省了猪很大的痛苦。
其实想想，却也可笑。我们的思想，何尝时刻不是被别人阉割…………
作者简介
王书法，字愍斋，徐州市谱牒文化研究会会员、古沛王氏委员会秘书长、《淮海民俗文化网》专栏作者。生于1996年2月，中共党员，大学学历，沛县鹿楼镇房庄村人。著有《愍斋诗集》、《愍斋羽士青春录》、《丰沛卧虎录》等文集。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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