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创“和血疗法”辨治血液病经验,与您分享

——以[“和法”方药辨治血液病经验]发表在国家一级核心期刊《中医杂志》2012年第8期。

补益法、活血法、解毒法等方药施治于血液病,确有临床效果,然而,针对疑难、复杂的病证,临床效果远不令人满意,开拓新的治法方法,确系必要;笔者从事中医药治疗血液病25年余,师从著名中医血液病专家梁冰教授与京城名医薛伯寿教授,秉承梁老从肝论治血液病与薛老“和法”辨治内科杂病经验,在传统治法施治基础上,探索“和法”方药辨治血液病,尤其是新的领域如骨髓移植及其相关并发症,难治性血液肿瘤,难治复发与激素依赖性紫癜等,逐渐积累经验,获得较好效果,特此总结“和血疗法”临证心得,与同道分享。

调和肝脾法防治骨髓移植相关并发症

骨髓移植是根治血液肿瘤最有希望的疗法之一,移植相关并发症的良好防治是移植成功与否的关键,对于这一领域,中医药如何介入,古籍缺乏可供参照资料,现今鲜有藉以借鉴经验,需要开拓探索。

移植前的预处理施以放疗、化疗等以清除病患骨髓(简称“清髓”)与免疫系统,常见不良反应系胃肠反应、肝静脉闭塞综合征,清髓后血象之显著降低等等。预处理所致造血、免疫清除的中医认识:放化疗系“温毒、药毒”类邪毒,极度伤及与“精”、“血”相关脏腑,诸如肾、肝、脾(胃、肠)等,“肾藏精、主骨生髓”,“肝藏血、主疏泄”,“脾统血,主运化”;又“肾为先天之本、精血生化之源”,“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预处理所致“肾”失生髓而骨髓枯竭、精血劳伤,即“清髓”状态;“脾”失化生、胃失和降则气血亏虚,肠胃不和等;造血“清除”而精血不足,肝肾亏虚,肝乃“体阴而用阳”,体阴亏虚,用阳失司,则肝失疏泄,除肾虚外,常见肝郁脾虚,肝脾不和,胃肠失调,机体处于因虚而致“失和”状态。

故此,预处理结果之一:“温毒、药毒”邪毒以毒攻毒,获杀伤骨髓中肿瘤细胞之效而疗“疾”,之二则是毒邪伤正所致“劳”损与失“和”。

依中医理论对造血干细胞移植的诠释,结合临床症候表现,探讨其病机本质乃“邪毒”伤正,进而“失和”;为谋“以脏补脏”,使异己之物(供者造血干细胞,即移植物),更好崁入而达补己虚损之效,需要调和异己,何况,清髓有望精血有形之品填补,而失和态势则需调理,自拟调和肝脾方予以介入造血干细胞移植过程施治,以期提高疗效。调和肝脾方以小柴胡汤为主化裁而成,小柴胡汤源于张仲景《伤寒论》,其功效在于和解少阳、扶正祛邪、和胃降逆,是和解的代表方剂,临床应用广泛。近年研究发现,小柴胡汤具有免疫调节作用,被认为是一种生物反应调节剂,越来越引起重视。临床应用,常常联合平胃散,或六君子汤加减,共奏疏肝和解、健脾和胃之效。

病例举寓:肝静脉闭塞综合征治验

张某,男,44岁,2008年4月发病,确诊为多发性骨髓瘤 IgA型 III期 A组。

2008年10月行VAD+CTX动员化疗,11月7日惠尔血(G-CSF)动员,11月

12日采集造血干细胞并于当晚行Bucy+TBI预处理,11月15日回输干细胞。移植后+9天造血重建。

移植后+17天,患者血小板下降;移植后+18天,发热,T 38.3度,伴恶心、腹胀、纳差、厌油,呕吐胃内容物三次。查体:腹部稍膨隆,肝肋下2cm,余阴性。辅助检查:血象:白细胞6.96×109/L,血红蛋白82g/L,血小板21×109/L,肝功:ALT:1514U/L,AST:1724U/L,GGT:112U/L,TBIL:28.7mmol/L,DBIL:16.1mmol/L,彩超:肝明显肿大,肝静脉变细,其内血流通畅,门静脉扩张并其内呈反向血流,肝动脉血流速度明显增高,脾稍大,胰未见异常,腹腔少量积液;排除右心衰、药物性肝损伤、爆发性病毒性肝炎等。

诊断移植相关性肝静脉闭塞综合征。予以护肝、降酶等处理,转氨酶、胆红素逐渐下降;移植后+27天,仍呈腹胀如鼓,阵发疼痛,伴面色晦暗,倦怠乏力,胸胁胀满,纳眠差,舌淡暗,苔微黄腻,脉弦细略滑。中医辨证:鼓胀—肝胃不和、气滞血瘀;中医治法:疏肝和胃、行气活血,以柴平汤加减:柴胡10g,黄芩10g,法夏10g,太子参15g,蒲公英10g,苍术10g,石菖蒲10g,川朴10g,枳实10g,佛手10g,丹参20g,甘草5g,日一剂,水煎服;服一剂后腹胀开始减轻,六剂后症状消失。

调肝扶脾法辨治激素依赖、难治复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

笔者秉承梁老“从肝胆郁火论治”经验[1],感悟薛老“和法”[2]辨治内科杂病治法,不断实践,反复探索,逐渐摸索出调和肝脾之“调肝扶脾”法辨治本病,合乎于唐容川《血证论》所谓“肝主藏血,是为血海。血海不扰,则周身之血,无不随之而安”,“肝藏血,即一切血证,总不外理肝也”,“脾统血,血之运行上下,全赖乎脾。脾阳虚则不能统血,脾阴虚又不能滋生血脉”等关于血证发生论述;调和肝脾法临证不但施治于初治、慢性者,对于激素依赖与难治复发(甚至脾切除无效)患者,亦示良好效果。

肝脾与紫癜的发生密切相关,肝者,主疏泄,乃藏血之脏,或内伤、外感而致肝郁、肝火,皆可伤肝而失藏血,遂血不循经;脾者,主运化,乃统血之藏,或劳倦、饮食之因,伤脾而失统血,则血溢脉外,遂致血证、紫癜之证;肝脾二脏与本病的发生关系密切,相互影响;文献所谓“见肝之病,知肝传脾……”,“肝木乘脾土”,“脾虚肝侮”等皆达此意;笔者多年来致力于探讨“调和肝脾”,应用柴胡类方药加减施治紫癜,使之肝脾调和,则血藏于肝,统于脾,气血调达,血循脉中,紫癜从何而来!

笔者观本病患者群体临床表现,或久治不愈,或反复发作,或激素依赖,以及对血小板显著降低而易于招致危险之担心,诸多因素使得疾病迁延,病患常呈肝郁之态势,笔者对此提出“久病必有郁”的观点对此进行表述[3],有其客观的现实寓意;何况,临床所见,女性居多,而女性患者又多情志病变,更加突显“肝”在病机中的重要性;血小板计数减少,常呈倦怠乏力症候,属于“虚劳、血虚”范畴,辨识当为脾虚之象,肝脾不和构成本病基本病机,奠定了调和肝脾的辨病治法,而以调肝为主,扶脾为辅。

自拟的怡癜饮乃系调肝扶脾之“和法”,针对此类患者激素依赖,病久难治,治疗重在调肝,以求利一通百之功效,予以“疏肝、清肝、柔肝、益肝”等法,辅以扶脾施治。方中柴胡、黄芩疏肝清热,商陆清肝凉血,白芍柔肝调血,半夏调和肝胃(脾),黄芪健脾益气,甘草调和诸药。全方具有和解疏肝、清肝凉血、健脾益气等功效。进而结合临床辨证,据病之兼杂变证,灵活化裁,随症加减。随着病机演变,衍生出肝郁化火,血热而迫血妄行;或肝肾亏虚,肝失疏泄,郁火伤阴,而阴虚滋生内热;或肝木乘脾土,即呈肝郁脾虚,脾虚失于统摄;或肝郁气滞,气滞血瘀,瘀血阻络;故此,或因火热,或因脾虚,或因阴虚,或因血瘀等均可导致血溢脉外,发生血证诸侯;上述病机演变及其呈现的症候,在调肝扶脾辨病治疗基础上,随症加减清热凉血、滋阴凉血、健脾益气、活血化瘀等辨证施治,常获佳效。

病例举寓:激素依赖性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

罗某,女,25岁,1991年因双下肢瘀点瘀斑,血象检查示血小板减少,外院诊断为特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ITP),经丙球冲击治疗后血小板恢复正常;2004年及2008年出现病情复发,经糖皮质激素(具体用药用法不详)治疗后,血小板可以恢复正常;其后间断反复,2010年5月,再次出现下肢瘀点瘀斑,复查PLT 5×109/L,入住广东佛山某医院,复查骨髓等相关检查,符合ITP,给予激素治疗可以缓解,但其后一年间,难以减撤激素,呈激素依赖状态,经人介绍寻求中医调治。

症见:久服激素,面呈满月,易于倦怠,散在紫癜,性情抑郁,纳眠欠佳,大便不实,舌象暗红,苔微黄腻,脉象沉细。考虑:激素依赖性ITP,中医辨治于肝郁脾虚、湿瘀内蕴,在激素继续治疗基础上,拟调肝扶脾方(怡癜饮)加减:柴胡10g,黄芩15g,法半夏10g,黄芪25g,青黛10g(包煎),白芍30g,赤芍10g,丹皮10g,知母10g,卷柏30g,牛膝10g,甘草10g,水煎服,日一剂;辨治半个月,血小板由依赖激素状态的35~50×109/L,渐渐提升至70~80×109/L,随后每周递减半粒激素逐渐减撤,血小板保持稳定80~100×109/L,怡癜饮调治2个月,激素减撤完全,血小板正常100~125×109/L。目前已停用激素及中药治疗3月余,间断门诊随访,血小板计数正常,未再出现皮肤瘀点瘀斑及出血倾向。

和解方药施治正虚邪实血液肿瘤病证

血液肿瘤常见急慢性白血病,多发性骨髓瘤,恶性淋巴瘤等,其病因病机乃因毒致病,因病致虚,常见气阴两虚、邪毒内蕴,肾虚血瘀,脾虚痰积等正虚邪实证型[4、5],扶正祛邪系此类血液肿瘤总的治疗原则,临证所见,肿瘤的预后常以“三、五年无病生存”等类似术语表述,意指延长生存是其所求目标,完全治愈常常难以企及,尤其对于血液肿瘤患者,理论上除非实施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段!何况许多中高危险度者、难治复发者、老年患者等众多人群,延长生存,尤其一定程度生活质量的生存是追求的可及目标,此类患者之正气不易完全恢复,而邪毒实难祛除,促使正气恢复一定程度而足以抵御邪毒损伤机体,有望改善患者正虚症候以提高生活质量,抵御、消减邪毒而减缓甚至阻滞癌瘤的浸润及其进行性增殖,求其机体内一定范围的“亚平衡”,何法足以调和“正邪”趋于“亚平衡”而延长生存,提高质量?和解之法有望,笔者传承国医大师方和谦先生[6]的经验:“和以扶正、解以祛邪”,在临证中施以益气养阴、解毒抗癌,益肾活血与健脾涤痰等基础上,辅以和解之柴胡类方药,诸如柴胡、黄芩、半夏、青蒿等药味,获得较好效果,以期“正邪平和”,不致“疾病进展”之境界!

典型病例举寓:髓系肿瘤。

练某,男性,64岁,广东东莞某医院确诊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转化的急性髓系白血病(MDS post AML),在当地联合化疗2个疗程未获缓解,骨髓象提示原始细胞仍高于20%,经人介绍转来我院寻求中医治疗。

来诊症见:面色少华,倦怠乏力,纳食欠佳,间或紫癜,口干头晕,舌淡暗,苔微黄腻,脉弦细略滑。辨为:气阴两虚,邪毒内蕴,施以益气养阴,解毒抗癌方药:黄芪25g,女贞子10g,天冬15g,补骨脂25g,仙鹤草30g,石菖蒲10g,厚朴10g,薏苡仁20g,甘草10g,水煎服,日一剂,治疗2周后,乏力、倦怠、纳差等改善,血象改善不明显,上方加减:柴胡10g,黄芩20g,仙鹤草100g,连续服药4周,复查血象,提示血小板逐渐提升,由25×109/L升至75×109/L,不伴发热、出血及骨痛等,病情稳定,再服上方4周,复查血象提示血小板恢复正常115×109/L,复查骨穿,骨髓象提示原始细胞6%,获得部分缓解,目前正在治疗过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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