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散文)
街道其实就是原来田野中某一条路,我们开始也是原野里的孩子。原野是养育我们的母体。我们爱城市是因为我们知道这里原来是我们的根基,城市用厚的水泥覆盖一代一代赤脚人的足迹。行走在大街上,总以为店铺还是一块块承包地。地里长各种庄稼,产各种果子。到街上走走,看看一块块地里果子结的怎样,望望果子的美丽,闻闻果子的气味,用手摸摸果子的皮肤。先前两脚裹泥的人一双手因为进城以后就没有摸过锄把,细腻柔软培养了厚厚的肉,能感觉出百分之十的羊毛和百分之二十五的棉。袋子里籽儿不多,学着颐指气使用嘴一努:说个价。守着一个价位,仿佛是打下深桩的坚定,不松半点步,拖着老板与自己作讨价还价的数字游戏。
八十块。出价的站在高处,高瞻远瞩。
店主似乎处在深水区,只能试探性的一小步一小步的摸索向前,因为小心自然有了谦逊的笑:大姐这个价我进都进不到。
感觉触碰的地方有些坚硬,于是向后移步,脚步稍稍退让一点。八十五。退的脚步也就几分,但口气却是退回去了数米,与你相距遥远了。
店主谦逊的笑自我提高了半尺,带着三分的委屈,也显示着做老板的干脆,就汤下面。好好好,作个朋友,我是陪了路费,算是送你,八十五就八十五,多介绍朋友来哩。
但是只是玩,八十五也是不行的,找一个颜色或者款式不足的理由,边撤退边宣布早在心里准备了的撤退理由,我们再看看,可能不受这个颜色。一边拍着同伴的肩膀,一边给店老板挥手,没有做成生意,把人情得留下。
街道是为女人准备的,特别是那些时装店。女人把每一件看中的衣服当作自家柜里的,一件一件的感受新的款式美丽,而后找出种种的毛病脱下来让人去收拾。种庄稼希望着收获。城市的收获与农人的不一样,谷子结在稻穗上,一把镰刀割回去就成了自家的。在城里庄稼虽然长在自家土地上,可是钱在与你作游戏人的袋里,是真是假都得跟人玩,一不小心就跑了一个主。果子得有人进园摘,摘了就成了收获,没有人摘就自己看着,一直看得眼睛发花,变成一张张钞票朝天边飞出去。进来的人与你玩一通走了,一脸的不屑,似乎没有一样瞧得上,昂着头出去的时候自然把一双手优雅地靠到后面去,有两三个指头在后背衣服上弹也弹的,面前的角色是弹琴的,并且要把自己的身体弹弄出一些美妙东西来,更高贵地示意对于眼下的不屑。刚才跟你玩的店主转眼望你的脊背有了郫夷,腹中各种毒辣的辞语乱射,全是无声手枪。生活在城市都会存在一些暗伤。
城里街道密布,全被香风脂粉垄断,这样的风吹在男人梳得发亮的头发上,风骚地揭起女人们短裙,裹夹着浓得化不开的情语。逛街就得到如此的洗礼,进城不出三月就忘了栽禾结谷的田园里长什么东西,那是很自然的,并且感觉到一些莫名的情绪骄傲往外生长,溢出的笑都带了七分的胜利和三分的不屑。
城里是生长虚荣的草原,风吹草低,满眼都是高贵和胜利的笑,匍匐在地下的是无法排解的自卑。
2021年6月1日于益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