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马老的便利店

一场秋雨过后，路面上的尘埃已被冲洗得干干净净，清爽的空气让我也变得格外精神。傍晚，我哼着小曲在街上独自徘徊。马路两旁大小商铺的牌匾灯箱、霓虹灯闪着耀眼的光，月光挽着灯光跳跃着，很抓路人的眼球。

忽然，我被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吸引住。“……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我在满天星斗的陪伴下，闻声找到这个门前灯光略显昏暗的便利店。这个便利店距离我家并不远，又是我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处，可我从未光顾过。

刚到店门口，就听见店内有一位嗓音洪亮、说着标准普通话的长者在讲述：“《岳阳楼记》千百年来广为世人传颂,历久不衰，这不仅是由于作者文笔生动、洒脱，而更重要的是由于范仲淹在文中提出了一个富有生命力的观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之乐而乐’，这种思想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诗中'安得广厦下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不正是这种思想最具体、最深刻的写照吗？还有，一位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军人在故去后，留给子女的不是财产，而是比财产珍贵万分的几块残留在身体内多年、从火化炉中炼留下来的弹片。这位老军人带着'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思想离开世界，又把弥足珍贵的'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襟怀留给了后人。”

那位长者深情地继续说道：“孩子们！你们不要觉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只是一句简单的口号，自古至今它是承载着对国家、对人民的神圣责任感，它是给予人们净化自我的力量，它更是召唤世人对时代献身的精神。请牢牢记住这句名言，这是你们做人的座右铭。”

在宁静的夜晚里，这声音像是一束阳光照亮心扉，又像是一缕春风拂去忧伤，更像是一泓潺潺的泉水洗涤心灵。

我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走进这个便利店。进店后发觉店面虽然不很大，但经营的日用品种类却不少，满屋堆放的都是货物。还有与店内陈设非常不协调的是，靠门墙角处竟然摆放了一架海伦牌钢琴。从钢琴斜上方悬挂着的营业执照上得知，店主姓马。钢琴旁边还有一个能围坐十余人的大圆桌。这时，围坐圆桌聚精会神地听那位长者讲述的孩子们边听边记，时而还相互对视点点头。

我继续环视小店，又惊奇地发现，在迎门醒目的白墙上处贴着一个书写精美的告示：教师8.8折、军人（现役、退役）7.8折、残疾人5折（免费送货上门）……

这时，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划破夜空，那位长者接听电话后便热情地说：“刘奶奶，我马上就到。”此时的我，才正视这位已过古稀之年的店主——马老。他个子不高，腰板挺直，黑黝黝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虽小但深邃的眼睛，不失英俊。此刻的我，目送提着大兜小包给双目失明的刘奶奶送货的远去身影，在心里早已给这位可敬的长者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我和孩子们闲谈起来，孩子们兴奋地围着我逐一向我自报姓名：我叫张一志、我叫李胜、我叫刘正楠、我叫赵花花。听后，我惊诧地望着孩子们，原来这些孙辈们与那位长者都没有血缘关系。

叫刘正楠的男孩从圆桌旁站起来，向我叙述他的经历。他说：“那时候，我爸爸刚刑满释放，没有固定经济收入来源，还整天喝酒、打人、砸东西。妈妈就被他打跑了，至今不知去向。当时我很害怕回那个家，整天在社会上乱跑瞎混，因此退了学。是爷爷把我接到这个家，给我买新衣服穿，做可口的饭菜吃，赶上熬鱼炖肉时还让我爸过来一起吃。后来爷爷多次与学校联系帮我办理了复读手续，才重新返回校园。”

小脸蛋红扑扑、胖墩墩的赵花花，指着自己小辫儿上的彩色蝴蝶告诉我说，这是爷爷给她扎的。还指着钢琴自豪地说：“我爷爷弹琴特好听。”叫张一志的小朋友抢着说：“我爷爷经常带着阿姨和叔叔们到启智学校和老人院演出，再过十天爷爷他们就去马来西亚参加支持海外华文教育义演。然后，转身拿出一个不精致但肯定是原创的生日贺卡，神秘地趴在我的耳边说：”明天是爷爷的生日，这是我们亲手为爷爷准备的礼物。”孩子们围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日贺卡，一起大声地读着里面写的贺词：“爷爷我们爱您，更感谢您给我们的支持，给我们指明的方向，给我们的力量，让我们走好今后的每一段路。”这真的是孩子们的肺腑之言，今后随着孩子们不断成长进步，将会为这个大家庭平添更多的温馨和幸福。在我临出门时，孩子们再三叮嘱：“阿姨！您可千万别忘了，明天来看我爷爷他们的演出。”

第二天晌午，我推开窗户，微风送来一股瓜果香甜的气息，沁入心脾。从老马便利店方向传来“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激越、温馨、熟悉的歌声。尔后是《我和我的祖国》《保卫黄河》《让我们荡起双桨》等等歌曲，那歌声先后传来，有独唱、联唱和大合唱。在歌声中有磁性高亢的男声，有林籁泉韵的女声，还有稚嫩的童声袅袅余音，形成歌的海洋。我凝神静听着，心早已随着那歌声起伏，那歌声似乎与我内心产生了共鸣。

爱！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她无处不有：在画面上，在音符里，在生活中。若把爱的种子撒进人们的心田里——在那块神奇的土地上，便会获得令人惊奇的收获。

让爱像春天里的阳光，普照大地，温暖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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