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玲‖琵琶沟，我的老家 / 开普饭

我的故乡琵琶沟，是竹林关镇石槽沟乡里的一个小村庄。

关于“琵琶沟”这个名字从何而来，至今仍然是一个解不开的谜。时间没曾给它留下丰碑，只有河道的那些大大小小白花花的石头，写满了生命的沧桑与豪壮。还有那藤葛繁茂，杂草葳蕤，植物繁荣次序生长。

多年前，我背起行囊，告别小村庄，踏上了远去的路途。多年以后，我一味的执着找寻，就想找回当年的那条路，那条溪流，那棵柿子树，那白色的墙，灰色的瓦，屋顶上的炊烟以及湛蓝湛蓝的天……

在我心里，所有关于儿时的美好记忆，都留在了琵琶沟。这应该就是刻在骨子里，融在血脉里的故乡情。

对于琵琶沟的印象，不外乎是一个狭长的沟道，沟道的两面分为阳坡和阴坡。房前是满树的绿荫，屋后是连绵的山坡，溪水潺潺流过，雨滴盈盈落下……

这个初秋，我终于心无旁骛的回来熬娘家了。甚是喜欢“熬”这个形声字，缓和，用时较长。朋友圈看过这段话“如果真的有来世，如果还要入红尘，那便不婚不嫁，不育不养，不做谁的妻，不为谁的娘，只做自家女，养父母终老，看四季云雨，随心所欲。”读来唏嘘，好在岁月待我不薄，我有娘家可熬，长长时间地熬。

我的娘家竹林关。它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风景优美。而让我心心念念的依然是我的出生地，琵琶沟。

噢，那才是我生命里的家啊！

自那日一别。从此，山一程，水一重，小村庄停泊在我的梦中。任岁月流淌成河，静静在心中泛滥。今秋，它在声声虫鸣中苏醒，在我念念叨叨里复活……

午后的阳光，细碎又悠长。我坐在丹凤晒晒的电动车后座上，他想圆我的一个梦，也想考量一下当年的小沟，凝结了多少的儿女情长故事和油油的诗意。车速不急不缓驶向石槽沟。沿途里山山相联，起伏跌宕，峰峰呼应。平坦干净的水泥路，宛如一条白色的带子向云端飘去。

我屏住呼吸，回味那种久违的味道。

这里的山水人家我是熟悉的。电动车到这儿就不能再向前了，把它停放在乡党家的院里。乡党得知我们要去琵琶沟，就惊讶的连声提醒说：“娃呀，去哪做啥？那你上不去，没路了”。我们一笑作答，不做解释。身后就传来高一句低一句的叮咛“你俩可要当心，上不去了就回啊……”我心里暖暖的，拔腿向琵琶沟的方向走。

爬上一个不高也不陡的荒坡，就拐进琵琶沟了。

沟口散落着几处房屋，细观望都已荒废很久了。庆幸有两家住户，能嗅到烟火的味道，也就让这沟口活泛了。中间隔着一道河沟，他们是面对面住着。我就在心里嘀咕，那屋里的人我该是认识的。这么想着就走过了那家的门口，晒晒却突然回过身去看门脑上的那个蓝色小牌牌。牌子是写着“石槽沟中厂村皮沟组”，门前的石头上窝着一只懒洋洋的喵咪。晒晒对着屋里喊了声“有人么？”话音未落，屋里就回应“有噢”。人随声就出来了，我抬眼一看，就急声喊：“哥，这是你家啊？”。不等对方问，我就说我是柯玲。“呦，柯玲呐，你咋来这了呢？”……一阵亲热地寒暄后，我说我要回沟里看看。乡党哥瞪大眼睛说：“那不行，那不行，荒草刺架给罩严实了。”我没在停留，就催着晒晒走，边走边说：我能上到哪儿就算哪儿。

过了沟口，我的心就狂跳起来，即兴奋又害怕。抬头望去，秋光正好，一条裸露的河道卧于两岸青山之间，山风顺着耳畔悠悠吹过，恍若置身梦境。河沟弯弯绕绕，曲折迂回。

静谧的山沟两边是巍峨的山，头顶是窄窄的天空。偶有山溪从山石中流出，轻轻缓缓，弹出细碎的淙淙声。在清凌凌的水潭边，水光潋滟，在阳光的映衬下，如故人的眸子。

此刻的我，乐不思蜀，早已被大山吞入嘴里。在那石缝，岩壁，坡坎儿，一朵朵不知名的花朵小而精致，清新素雅。宛如一个个醉人的梦，又像一个个浅浅的微笑。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宿命，这些花儿凭着顽强的生命力，舞出不一样的生命美。

看着它们，心里泛起一股暖流，真想和它们多呆一会，如此就可以把它们养在我的眼眸里。

任脑海里滑过一幅幅流淌的画面，陷入一种微醺状态。恍恍惚惚间发觉山谷豁然开朗，只见云从山脊走，几声清脆的鸟鸣，婉转悦耳，更衬托出沟里的幽静。

“欢迎回家”！我尾随着天籁之音喊出了这四个字。晒晒在身后追问我，那鸟是说“欢迎回家”？。我被他的问话逗乐了。哈哈哈———这是我说的啊。晒晒就说我听到它说“请你说话”。哈哈哈哈哈哈，哦哦！是的是的，是“请你说话”。鸟儿啊，你是要我说话啊……

我俩连说带笑只顾往深沟里走，若不是晒晒提醒说歇歇，我还真是忘记了累。晒晒话音一落地，我也就一屁股坐到脚下的大石头上了。长长地嘘了口气，捋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就在捋头发的一瞬间，我看见那藤蔓缠绕的树枝上，挂满了黄褐色的小果，一嘟噜一嘟噜的。我强忍着内心的欢喜，故作平和地口气问晒晒：“你想不想吃杨桃（野生猕胡桃），今儿就让你亲手来触摸我琵琶沟的杨桃”。晒晒顺着我的目光望去。我俩都孩子似的欢跳起来。

“七月杨桃八月炸，九月毛栗笑哈哈。”大自然从来都不吝啬，春夏秋冬都会馈赠给人类不同的礼物。

我问晒晒，这白云深处有人家吗？晒晒信心满满地说：有的，今儿无论如何都要让你找到你当年的老屋。

一切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如此迷茫；似曾熟悉，却找不着那条回家的路。

被密密麻麻的藤草铺平了，其实根本就没有路。继续向上走……沟，开始变得陡峭起来，树木藤葛更加茂密。心情瞬间一落千丈。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山沟，我的老家，曾经遭遇了一场劫难，泥石流蹂躏了这里的植被，冲毁了家园。随后沟里的人陆陆续续搬出，政府也给予了极大的帮助。我记忆中的“上砭”，“沟洞”，“沟垴”，“包包儿”还有那一窝山泉，好多年前就消失了，永远不存在了。

这里早已是无人相扰的深沟，这里早已是荒芜了的村庄。

而如今这里每一寸每一节都生长着深不见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