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猪小浅
来源丨猪小浅（ID：zhuxiaoqian0214）2019年夏天，我在汶水路的联华超市门口，看见了庄宇。要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我家小泰迪向他跑过去，他会吓得迎风招展，花枝乱颤。我正犹豫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庄宇看见了我，挥了挥手。庄宇笑嘻嘻地看着我。阳光下，洁白的牙齿闪闪发着光。他爸走得早。他妈是回沪知青，从新疆回来，落户在我们这边。庄宇那时正读初中，刚转到隔壁班的时候，引起了小小的轰动。我同桌和我吐槽，不愧是吃牛羊肉长大的孩子，眉毛那么浓，鼻子那么挺。庄宇的上海话不太灵光，普通话有淡淡的羊肉串味儿。喜欢打篮球，而且打得特别好。男生喜欢他的球技，女生喜欢他耍帅。球场上下，各领风骚。像这样的校草级人物，我本是无缘结识的，可架不住近水楼台先得月。傍晚时分，天气凉下来，她会打开门窗，让风穿堂而入。有人经过楼道，外婆的小泰迪就会站在纱门后面汪汪汪。它认准了庄宇怕它，只要听见庄宇的脚步声，就会欢快地冲到门前，一顿狂吠。即便隔着纱门，庄宇依然怕得要死，远远站着喊，杨米！快把你家狗抱走！尽管我的样子看起来很随意，但仔细观察，会发现我擦了淡淡的果冻唇釉，头发凌乱中，透着一丝不苟。比如，一放学，疯了似地骑车往家赶，洗脸，梳头，换衣服，只为那不经意地，三秒对白。可是高二的一天，学校大扫除。我正来例假，偷懒躲去教学楼的天台。然后就看见了庄宇。我以为他也是来偷懒的，正准备出言不逊调戏他。必须说，小帅哥哭起来真让人受不了。那站在风中的脆弱感，一瞬间就击中了我的心脏。班里40多人，20多人准备考国外名校，拔尖的几个，妥妥保送，剩下10几个人，天天活在焦虑里。越是好学生，越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钢琴了，口译了，公益项目了……逢证必拿。我说，没必要，别总和你们班那些变态好学生比好伐？他们不属于人类，多看看我这样的，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每天都会在Q上聊天。有时候中午吃饭，他也会来找我。那时候，奶茶的价格还没有起飞，5块钱一杯，还有大把Q弹珍珠。我有了种谈恋爱的错觉。一天不说话会想他，晚上会梦到他。有牵手的冲动，想吻他。后来就是情人节，提前好多天，我预感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她应该是个很要强，很有能力的人吧。40多岁回上海，依然在私企做到了中层。她身上有种教导主任的强大气场，看你一眼，你就不敢说话。主题思想就是我和她儿子不是一路人，请我离他儿子远一点。语气文明有礼，但全程散发着一种我是癞蛤蟆的潜台词。小姑娘家，还是脸皮薄。我被说得满脸通红，不敢反驳。
好后悔没主动吻他。夺去他的初吻，好歹也算没白挨他妈训一场。
搬走的那天是个周末，我一直站在楼下等。等他下楼，等他路过，等他和我说声再见。心里全是失望。晚上，拉黑了他的QQ，从此再没有联系。据说庄宇考进了上海的某985，人生从此真正走上分水岭。直到大三，我才有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高高的，爱打篮球。有谁的影子不言而喻。男朋友不敢相信地说，看不出来啊，你这个性格到二十岁才恋爱。他不想离开杭州，我不想离开上海。爱情看不到未来，自然凋亡。我在一家教育机构工作，每天和孩子一起玩玩闹闹，开心得不觉年华流逝。有开口就问月薪和房子的；有嫌弃我不是985、211的；有吃饭自己点杯水，然后AA的；有见面当天就要开房的；还有一位186斤的自信男士，劝105斤的我该减减肥的……很意外的，在联华超市的门口，看见了庄宇，以及他的狗。很正常的打了招呼，互怼了两句。然后嘻嘻哈哈的，互换了电话，加了微信。想他了。特别是在无数次失败的相亲后，好想知道他的一切。说不定婚也结了。可翻他的朋友圈，竟然比脸都干净，什么都没有。她说，不发朋友圈的男人不要交，因为他们太谨慎了，心里有秘密。而就在我胡思乱想刷朋友圈的时候，庄宇竟然发了个朋友圈，写着三个字：汶水路。刚点完，庄宇发来一个表情，圆圆的小黄头，傻了吧唧地笑着。
一瞬让我想起曾经的夏天，我涂着冰淇淋色唇釉，故作随意地等着他。
后来，他妈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谈恋爱。金融行业，硕士，和他算是才貌双绝。一切都很顺利，女方怀了孩子，两个人急急忙忙，准备办婚事。后来他和他妈一起和女孩谈了次话，说孩子生出来，会去做亲子鉴定。女孩蛮爽快，当即承认，孩子不是庄宇的，是业内某大佬的，名字不方便说。她还反过来劝他们母子，睁一眼闭一眼。只要肯给这个孩子落个名正言顺的户口，日后好处就多了。搁在以前，我要听说庄宇受了这么大委屈，一定会心疼吧。就连和出轨未婚妻谈判都要带上妈妈，这样的男人，说一句妈宝不过分吧？我终究不是十几岁的少女了，见到男孩子掉眼泪，就会保护欲爆棚，母性大爆发。少女时代我已经领教过了。不论多喜欢，我都不能给自己找罪受。可庄宇却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变了。以前听我妈的，却得到这个结局。以后，我会听自己的，不被别人左右。
我看着他的大眼睛，吧啦吧啦地闪着，忽然预感到，自己可能要危险了。
妈妈是死活不让他养的。毕竟，那是前出轨女友留下的。但庄宇说，毛孩子也是孩子啊，大人的错，不能让孩子承担。可能是年纪大了吧。纯情都是过往，成年人的眼里，全是电火花。那天，他抱着我说，对不起，都怪我，错过你这么多年。我躺在他怀里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倒觉得咱们那时候在一起，未必能走到今天。我说的是实话，不经历练，我和他估计都对抗不了他妈。所谓缘分，不是轻易的遇见，不是时时刻刻粘在一起，而是在有能力在一起的时候，恰好相遇或重逢。比如，现在的我和他，年龄到了，有房有车有工作。不富有，不贫穷。心脏的外皮有些冷，但里面依然保留着生活的信仰与希望。说明他知道我们之间唯一的问题在哪里。他妈做了5道菜，有一盘正宗的本帮红烧肉。其实来之前，我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见面当即气短，骨子里还是怂。他妈说，小米，咱们好多年不见了。我们对彼此可能都有误解，所以我想和你谈谈。完全不知道，作为回沪知青家庭，遭遇了多少刁难。兄弟姐妹的挖苦与冷漠，最让人心冷心硬。庄宇他妈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回沪买房子的时候，想和他们借一点钱。结果兄妹三人一共凑了3000块，让她去拿。后来他妈没去，觉得亲情太廉价。她对我说，阿姨当初是功利心重了点，因为我所有的希望都在庄宇身上。我想他飞黄腾达，就算救我出苦海了。他和之前那个女朋友的事，估计你也知道了。分手之后，他和我说，妈，咱家不是以前了，不愁吃不愁穿，不要什么都先拿钱和学历做衡量。他算是点醒我了。过去不堪的回忆，会推着你沿一个方向跑下去。哪怕你不再缺钱，不再缺爱，也会偏执不停。
我的婆婆。
其实，我不想他进来的。有人说男人看了生产过程，日后会影响“性致”。但庄宇坚持。他一直站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听我疼得声嘶力竭，陪我一起哭。孩子出来之后，他第一句不是问孩子，而是和我说，咱们以后绝对不要二胎，太疼了！下午，庄宇准备烛光晚餐的时候，婆婆来了，送了我一件情人节礼物。我惊喜加疑惑地拆开，竟然是一叠泛黄的日记，上面全是庄宇青涩的笔迹。原来当初婆婆之所以发现我们的苗头，就是偷看了庄宇的日记。庄宇惊叫一声“不许看”，向我飞扑过来。我抱着女儿，做娇弱状说，你敢？没想到当初酷酷的他，竟然这么闷骚。什么“塞里木湖都装不下磅礴的爱”这样的话，都能写出来。此时此刻，他正红着脸，望向我，眼神像一泓秋水，甘甜醉人。
忽然想去看看塞里木湖了，不知道，会不会和他的眼睛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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