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袭人喜欢贾探春吗？绝不

作者：葛巾

李纨在湘云举办螃蟹宴的席间曾展开对几个大丫头的点评，她这样说袭人：

“这一个小爷屋里要不是袭人，你们度量到个什么田地！”

袭人在李纨的眼睛里，恪尽职守，无微不至，是奴才中的精英奴才，那在三姑娘贾探春的眼里呢？

（一）探春对李纨的点评不置一词

这场大点评中评委有五人：李纨、宝钗、惜春、宝玉和探春。

宝钗不去说她，场面上的话向来说得滴水不漏，谁也不得罪。

惜春是转述贾母的看法。

真正作出判断的是宝玉探春李纨三人，真正作出有价值判断的只有探春一个。

李纨和宝玉，看到的都是表，是相，是一个人显示给公众的她想显示的样子。

探春看到的，是质，是里，是画皮下的磷磷白骨。

宝玉说王夫人的丫头彩霞老实，探春就明确指出，彩霞是“外头老实，心里有数”。

而袭人和平儿，在李纨表扬了之后，探春却未发一言。

对平儿，探春的沉默是默认；对袭人，探春的沉默则是否认。

探春这个人，行为光明，立心正大，憎恶小人的鬼蜮伎俩。袭人的不光彩上位，探春心知肚明，然而碍于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宝玉又是自己的嫡母哥哥，只能装作不知道。

撇开操行，袭人的管理能力也堪忧。怡红院是大观园问题最多的地方之一，盗窃、吵闹、瞒上欺下、引逗主子，哪场热闹里都少不了怡红院的影子，之所以能维持平静其实是宝玉在贾府的超级地位使然，众人畏惧贾母，捅怡红院多半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因此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引火烧身而已。

最根本的是，袭人投靠王夫人，本质是背叛旧主子贾母，典型的负义小人。

操守、能力、人品，样样都入不了探春的眼。

然而袭人于探春，又实在是一块灰堆里的豆腐，吹不得，拍不得，探春只能三缄其口，袖手而立。

（二）缠丝白玛瑙碟

袭人喜欢贾探春吗？绝不。

大家族内里的争斗，不只在长幼之间，也会在嫡庶之间。

尤其像贾政膝下，贾珠早亡，只剩下嫡出的宝玉和庶出的贾环。

探春的优异成为贾环一个有力的靠山，如果将来再嫁得好，更是如虎添翼，会让贾环在分家时从宝玉碗里拿走的更多。

袭人眼里，这是对她利益的侵害，所以对探春，她有一种本能的排斥。

探春受了风寒，宝玉为表示慰问送了颜真卿的字和荔枝给妹妹，并特意选了一个缠丝白玛瑙碟端荔枝，兄妹俩审美一致，探春见了果然喜欢，就让连碟子放下。妹妹留哥哥的东西，放哪个家庭都说得过去，但是袭人不乐意了，派了人去把碟子要了回来。

就算是探春的正牌嫂子，去要也是小家子气的体现。

要回来，还回到怡红院的槅子里，也算袭人尽忠职守，守家护财，但袭人要了回来直接就送了这只缠丝白玛瑙碟给史湘云：你上次说这个碟子好看，你就留下玩吧。

轻了说，袭人的行为是假公济私，拿着主人的东西给自己还人情，她可没少央史湘云做针线。

说严重点，这是卖家欺主。

贾家的东西，自己家的孩子喜欢而不能得，却在任何一个主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外人的了。这不是卖家欺主是什么？湘云是贾家的亲戚不假，但喜欢碟子为什么当时不带走？因为不合适啊！宝玉没有主动送的意思，张口去要在任何时代任何背景下都是属于没教养。

而在宝玉回怡红院时，袭人的工作汇报中明显略过了缠丝白玛瑙碟，让宝玉一直以为这只碟子在探春处，对于一个玛瑙碗玻璃缸砸碎了无数的富贵少爷，一只碟子的去留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袭人这一手，和王熙凤拆金哥婚事一个性质，曹公说得好，弄权。

小人弄权，比有司弄权更可怕，后者弄权有目标利益，并且需承担相应的风险，前者则只以毁灭为目的，破坏力怎样强怎样来，有后果也是庇护他的那个主子承担。

袭人用这只玛瑙碟讨好湘云在其次，更多的是恶心探春：喜欢？偏让你摸不着。

（三）蔑视：出手么？你不值得

探春是贾家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人才，有原则，有大局观，有行动力，可是受出身所累，常常被底下的的刁奴轻视。

吴新登家的在赵姨娘兄弟的死一事上不作为，等着看探春的笑话。

王善保家的抄检大观园，以下犯上去掀探春衣裳。

结局就是，一个被探春当众斥责，一个直接挨了探春的耳光。

贵族女性礼仪，重要的一条是安静，能让探春发怒，不单因为这两个奴才挑衅了探春尊严，还因为这二人作耗生事挑拨离间，堕毁贾家百年望族的声望清誉。

相形之下，袭人那些鸡零狗碎，探春都懒得理会。最多就是借着生日的话题敲打了袭人两句：“原来你两个倒是一日。每年连头也不给我们磕一个。”

话说的平常，贾家的奴才守则中大约是有这么一条，可是当天过生日的平儿在提出要给姑娘们行礼时，探春不但笑称“不敢惊动”，还坚持要给平儿办个私人生日宴以表心意。

“磕头”这一事项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才是王的蔑视：你再左右宝玉，经手自肥，也终不过是我贾家门下的奴才，要时刻记住感恩。

袭人有没有尴尬，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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