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 189 第一次失手——也是苏秦自出道第一次失手
上次说到，苏秦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稳住了赵魏韩三国，让他们继续屯兵成皋，挡住秦国人，让齐国放开手脚去打宋国。这一切只是形式的需要。仅仅过了一年，第二年，公元前287年，经过五国攻秦一番热热闹闹的折腾，苏秦180度大转弯，觉得齐国和秦国的关系已经离间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带领大伙去攻打齐国了。现在，苏秦要做的事情，不是五国攻秦，而是五国伐齐了。
180度华丽丽的大转身啊！对于苏秦来说什么叫忠诚？所谓“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现在苏秦的第一步战略计划已经达成目标了。忠诚于齐国？开什么玩笑！
问题是其他几个小国呢？这几个二流国家，成天嚷嚷着要联手去教训别人，可惜逢打必输，失败都成风格了，团队都打成团伙了。现在你苏秦大哥说转弯就转弯，三晋肯吗？
我们先说说三晋其中的魏国。攻打齐国，魏王的态度是怎样先不说，但起码他是正中了魏国当权派，也就是相国孟尝君的下怀。孟尝君是齐国人，当年在齐国专权，和齐闵王闹得不是一般的欢，矛盾多深啊！被齐闵王赶走以后，跑到魏国。那是日思夜想要报复自己的祖国，想杀回老家齐国，把齐闵王从宝座上一把扯下来，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说服他去对抗齐国，问题应该不太大吧！
最近一段时间和您讲的战国历史，很多的依据就是来自于上个世纪出土的马王堆帛书，当中有传抄的苏秦的书信。苏秦的书信带给我们很多历史的依据，勾勒了合纵期间苏秦在各国游走，所使用的战略阴谋，包括这一次，说服孟尝君。在这些书信当中提到了孟尝君和苏秦共同谋划攻打齐国的尝试。当时五国攻秦，大兵正滞留在成皋一带。
孟尝君就给苏秦出点子：“如果苏先生，想让三晋去攻打齐国，魏国没问题。但是魏国现在实力不如赵国，赵国李兑贪图齐国人许诺给他宋国的陶邑。他们是不肯攻打齐国，怕煮熟的鸭子会飞的。”
这确实是一个很实在的问题。苏秦就问：“不知相国有何妙计？”
孟尝君“嘿嘿”一笑说：“必须让齐国先背叛赵国，寒了赵国人的心。赵国齐国关系破裂，那赵国必然就可以和我们合纵攻齐了。”
苏秦听了大为赞赏，好好地拍了一通孟尝君的马屁。但事实上这种主意苏秦会想不出来吗？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啊！心底里苏秦在想：能对自己的父母之邦，对自己的祖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哼！孟尝君啊孟尝君，那你也算是胆智超人、心黑手毒了。
苏秦马上写了一封信，对齐闵王进行了一番危言耸听的误导，故意吓唬。他在信中写道，合纵攻秦的诸侯当中，赵国如今信心动摇。根据我们派驻赵国的地下办事处的最新线报，他们阴谋和秦国讲和。如果这两家讲和了，齐国就危险了。当下之际，大王最好抢先和秦国讲和，赵国再牛，也牛不过我们两家结合，到时候他们就不敢图谋于您，岂不最好？
看到苏秦从魏国写来的信，齐闵王果然非常害怕。赵国本来就是一头恶狼，如果这头恶狼和那一边的雄狮秦国结合在一起，自己就别说是老虎了，连猪头都算不上。一紧张，也没多思考，就直接派手下的卫士把赵国派在齐国做人质的王子给抓起来了，防止赵国对齐国动手。另一方面，开始有动作，想和秦国人讲和。首先召回以前秦国派来的代理人，炮筒子韩明，宣布齐秦结好。另外一方面是出访楚国，在楚国约见楚国老大楚顷襄王，大约就是让他递个话，绕个圈儿告诉秦国人，我们齐国想和你交好。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这一系列的动作，想不让赵国人知道是不可能的，赵国也有派齐国的地下办事处。赵国正在替你在成皋压制秦国人，你小子却偷偷和秦国讲和，这算什么？这不是把我当菜卖了吗？赵国能不怒吗？更怒的就是李兑。听到这个消息，李兑被气得哇哇大叫：“好你个齐国啊！出尔反尔，现在来出卖我们赵国了，逗我玩还是将你军啊？如果你们两家结合，那势必又把我们当成夹心饼啦，我们赵国不是又给你们开刀啦？”
这下好了，苏秦的一封信又成功地策反了赵国的李兑。李兑和魏国的孟尝君很快就交换了意见，并达成了意见的统一。大家一致表示，不能放过齐国这个白眼狼。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远在东北的燕昭王那里。好啊！想报仇雪耻等了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大伙儿一起喊着要打齐国佬啦！自己手下的群臣也是一片攻齐报仇的叫嚣声。燕国麻溜地就加入了合纵谋齐的计划当中。可能您会问：诶，不是还有一个韩国吗？韩国的意见怎么样呢？韩国的意见一点也不重要。虽然他们叫得响，但实际上，他们就是一个尾巴国，别看平时闹得欢，真正有事找洞钻。魏国一直是韩国的大哥。现在魏国都已经去打齐国了，韩国人自然不敢另有主张，跟着去就行了呗。
好了，成皋屯集的五国大兵原本是向西攻打秦国的，经过苏秦、孟尝君的秘密筹划，其中四个国家，赵、魏、韩、燕统统反水，华丽丽180度大转弯，调转枪口向东攻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白天做人的是他，晚上做鬼的也是他，苏秦的一条舌头确实是震撼天下。说他舌摇山岳，绝对不夸张。
合纵攻秦变成了合纵谋齐了。这个过程当中最爽最高兴的当然是燕昭王了。齐闵王的老爸当年灭掉燕国，这笔账父债子还。燕昭王想报仇，想得眼睛都绿了，现在机会来了，那还不高兴？人呐，最怕的就是得意，因为一得意就会忘形；一忘形，自己的嘴巴就管不住了。燕昭王就是个典型，这个典型的大嘴巴，在朝廷上和群臣昼夜谋划如何攻打齐国。这个风声还不走漏吗？齐国人也不傻呀，在燕国也有地下办事处，在朝廷上也有眼线。你们日日夜夜大张旗鼓地说怎么扁齐国人，齐闵王能不知道消息吗？得知驻扎成皋的联军已经集体反水，准备打齐国的时候，齐闵王的汗“唰”的就下来了，风云突变，赶紧找智囊。这个时候齐国的智囊就是相国苏秦，远在魏国大梁城内。齐闵王赶紧派了两个心腹悄悄地潜入大梁城，向苏秦讨教。
从这件事本身来说，齐闵王此时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苏秦才是这幕后的黑手。苏秦是燕国间谍卧底这事儿暂时还没有穿帮。齐闵王派来的使臣悄悄地进城，找到了苏秦，简单寒暄之后，紧张兮兮的说：“相国，大王让我给您带来几句话：寡人与苏子谋攻宋国，寡人靠的是背后的燕国和赵国的支持，所以与燕赵结好。但现在形势有变，燕昭王在朝廷之上日夜谋划攻我齐国，情况甚急呀！寡人不得不有所防备，准备攻宋到八月为止，若八月不能成，必然撤兵。苏先生，这就是齐王的原话，您赶紧给出个主意，如何是好？齐王等着我们回话呢。”
听了使臣的话，苏秦大惊失色，紧张得眉毛都跳起来了：“别急别急，你们先安顿下来，容我慢慢思量，再做计议。”
苏秦真的着急吗？对，他确实非常着急。不过他不是为齐国着急，而是为燕国着急呀。齐闵王已经得到消息了，自己就危险了。苏秦连夜写信给燕昭王：大王，希望您不要在朝堂上闹着打齐国了。齐国已经被惊动了，现在有所准备，很可能反过来会攻打燕国。不过大王不必担忧，齐国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我认为他不敢，也不能。大王您虽然对齐国有血海深仇，但请您务必隐忍不发。退一万步来说，即便真的要谋划打齐国，也请您不要为天下领头，应该是跟在赵国魏国后面，以方便我在这里行事。不然您在那边一闹，我在齐国就受罪了，脑袋要掉了，不乐生矣，活不下去啦！”苏秦是着急啊，如果燕国人一旦贸然去攻打齐国，自己的脑袋就要被齐闵王当皮球踢了。
这个时候的苏秦，就像一位居委会的大妈，到处来事儿也到处去平息事端。这边厢刚刚把燕国的事情压下来，三晋连手攻齐的事情也发生了变故。什么变故呢？因为燕国走漏了攻打齐国的消息。齐闵王警觉了，立刻放缓攻击宋国，防备身后，并且积极拉拢赵国，想瓦解诸侯联手攻打齐国的阴谋。齐闵王派人向赵国李兑解释，自己没有和秦国人讲和，也绝对没有攻打赵国的意思。
齐闵王的特派密使找到李兑，对李兑说：“相国，我们齐国之所以有和秦国讲和的考虑，不是为了防范你们赵国。而是为了防范魏国。”
李兑一听，眉毛一挑：“防范魏国，此话怎讲？”
“相国，这一次我们齐国联合各国诸侯一起攻打秦国，主要是为了报魏国的伊阙大战之耻啊，可是魏国人阻挠五国大兵西进，留在成皋一带，几个月都不动，令齐国非常失望。这是一。第二，魏国把大兵留在成皋不动，这还不算，还掉头向东想征宋国。第三，我家大王请魏国不要攻打宋国，魏国人又不听。我们还听说，魏国人派出两个使节暗中前往秦国讲和。这是第四。正是因为这几个原因，我们害怕魏国人会抛弃盟友，单独与秦国人苟且，威胁盟军，所以我们齐国才有讲和的考虑。其实，攻打秦国是我们齐国一贯以来的主张。讲和才是最迫不得已的下策，是魏国人他们用无耻的行径逼迫我们齐国与秦国暂时讲和，挽回形势的。”
李兑听了，捻了捻胡子，想了一会儿说：“就算这个说得过去，那你家大王到楚国和楚王约见，是何道理啊？”
齐国的使臣就说：“魏国人在布我家大王的谣言，说我家大王想通过楚国和秦国讲和，以便图谋中原，导致天下诸侯闻言群情汹涌。无耻的魏国人还中伤我家大王，说我家大王要请回秦国的代理人韩明，与秦国结好。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诽谤啊！没错，齐国确实和韩明接触过，但是要想请他回来的话，那必须首先经过相国您的同意啊，怎么可能贸贸然就把他叫过来。而且我家大王和楚王也没有见上面。我们齐国和楚国之间的约定是，假如齐王和楚王谋面，一定要随后和赵魏韩三家会盟，约三晋与楚国一起攻秦的。所以，我们齐国并没有暗中结好秦国的意思，如果真有什么谣言的话，也是那个、也是那个、魏国那个无耻的流氓逼迫我们的！”
听完了这些解释，李兑信不信呢？这已经不重要了，但他心里很爽。因为齐国的使者再次重申了，打下宋国以后，要把陶邑交到他手上，一寸都不少。李兑爽了，赵国就决定退出攻齐的联盟，决定不攻打齐国了，并且愉快地表示说，愿意再次督促三晋五国之兵为齐国挡住秦国人，以便齐国放手攻打宋国。
公元前287年，一年的时间，从攻秦到攻齐，再回头变成攻秦，齐国讨伐宋国的一年间，背后的诸侯国对齐国的阴谋，在各方势力的暗中争斗之中暂时化解了。这也是苏秦出道以来第一次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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