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亮丨蒲地酒香
蒲地人好酒。因为好酒,颇多轶事流传。有一老者,一生嗜酒,每顿晚饭从来不吃饭,就是鸡爪就着白酒。后因病就医,医生告之曰要戒肉戒酒,他当时就恼了,说不让吃肉喝酒,还活个逑?
蒲地是酒祖杜康出生地,处处洋溢着浓郁酒香。县志记载,蒲地一个叫张三寨的小镇,依河傍水,土地肥沃,河水甘甜,酿酒得天独厚。
鼎盛之时,镇上酒坊数十家,高高的酒旗飘扬,佳酿称誉一方。酒香逆风几里,顺风十余里。至今仍有酎酒、大丰特曲等流传。
蒲地人就在这酒香中沉醉。是以多好饮、善饮,以能喝大口酒著称,形成了浓郁的酒风。以往乡下,时常见醉酒之人,摇摇晃晃,穿街过巷而过,或是干脆眠于路边、沟渠之侧。微风过处,一村都是酒香。“鹅湖山下稻梁肥,椓栅鸡栖对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读这诗,总觉得造作,诗人小题大作,在我家乡蒲地,这算不得醉,我家乡都是家家抬得醉人归。蒲地是高梁酒,辣,三杯酒下肚,让人头晕目眩,像李逵的三板斧,哪有柔情与缠绵?
无酒不成席。酒是重要的礼仪之道。蒲地民风淳朴,村里红白喜事,一村之人都要帮忙,来了亲戚,要请半道街的人陪客。在乡间有一个硬标准,衡量这家人待客好坏,就看客人有没有喝好。喝的人事不知,竖着来横着出去,才算最好。若说在谁家酒都没喝好,则被视之为莫大耻辱,惹人议论。酒好坏上升到了脸面的高度,焉能不重视?
酒席之上最令人发怵的就是劝酒。别的且不说,就说一入席,四个菜一上,就要先浮三大白。主人要连敬三碗,讲究杯杯皆空。理论依据是“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出血。”小小的酒上纲上线,威严不可侵犯。至此,不胜酒力者已是心神俱裂、如坐针毡了。之后还有“鱼头一端,三杯喝干。”“鱼尾一点,三杯两盏”诸多名目。名目繁多,层出不穷。规定工作之内,又随时会有变化和创新。不熟悉蒲地酒风的人,往往要被灌晕。
曾有高人授我六字真言:不能喝,就别吭。从此酒席之上,唯有沉默,众人笑跟着笑,众人闹跟着闹。倒真管用。似置被人遗忘的角落,从容裕如也。又如若冷眼观世,看见酒场百态:口吐狂言者被放翻,出乖露丑;偷杯换盏,瞒天过海者,“烧酒”热气尚冒;一些人酒后的张狂,狂态尽显;一些人不醉装醉,黑白颠倒。酒场虽小,却如一面镜,映出了世态万千、人间百相。
酒如此重要,在一个时期,成了会拉关系、会办事、有能力的代名词。只要谁能喝,必定与能力强、神通广大相等。谁不能喝,也基本上等于无能。蒲地民间也流传一些外出跑业务碰得头破血流,灰心失意之余却在酒馆偶遇一酒友,几杯下肚,成为知己,竟是一大厂老板之类的传奇。更增加了酒的神秘色彩。
但在日常生活中,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花前月下,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几碟小菜一摆,喝上几盏,悠哉乐哉。或是田间地头,桌子一摆,锄头一放,田舍老翁,门对老菊,浊酒一杯,把酒话桑麻。酒就露出了俗人本面,就像演出后回到家里的明星。这酒就图个快意,不再承担那么多形而上的功能。
在古人们花前月下,就着诗词和佳人下酒,或是官人们觥筹交错,貌似团结和睦、气氛融洽的时候,我们蒲地人,就在陋室或是旷野中,把一杯浊酒喝得风生水起,滋味无穷,小小的一杯酒盏里,浮着月光,也浮着日子粗糙的面容。
作 者 简 介
王自亮,男,36岁,任职于长垣县委宣传部,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文苑》杂志签约作者,性恬淡,酷爱文字,迄今为止在《人民日报》《大河报》《读者》《思维与智慧》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作品50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