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企业的创新技术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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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风口 丨 你的全球科技前哨侦察兵

你好，我是王煜全，这里是王煜全要闻评论。

大企业要不断对新技术进行系统优化，从而构筑护城河。但是要想持续的建立优势，内部做系统优化就远远不够了，而是要不断获得最新的、下一代的技术。那这些技术从哪儿来呢？

如果你熟悉科技产业的发展规律，你一定知道：大企业要想不断创新，一不能靠自己研发，二不能靠自己建研究院，三不能靠内部创业，而是要靠战略投资与并购，从而源源不断地把最新的技术吸纳到自己的体系里来。

大公司对小公司进行并购的战略，在任何科技产业都是很普遍的现象，而在今天的生物医药产业，这样的并购案格外地频繁。一款新药都是有专利期的，在有限的专利期内把新药推向市场，获取最大的利润，是医药大公司能够源源不断有丰厚利润的保障。为了保证自己持续增长的收入利润，大医药公司选择从外面寻找并购目标，来获得新药、新的疗法，而不是自己内部做研发。

丨从生物药到生物治疗

今天的生物医药产业，正在经历一个重要的产业变革：从传统的小分子化学药，进入到大分子生物药的阶段，未来还会进一步发展到生物治疗，也就是一系列的疗法，不是简单的吃药了。

说到生物药，你比较熟悉的可能是市场大热的PD-1药物：PD-1药物通过激活免疫细胞发挥正常作用，来持续杀伤癌细胞。最早把PD-1药物推向市场的是两家公司：默沙东和施贵宝。默沙东的Keytruda，简称K药；以及施贵宝的Opdivo，简称O药，都是在2014年获批上市的。

其实，默沙东和施贵宝都是通过收购得到的PD-1抗体药物。K药的研发最早追溯到一家荷兰公司：欧加农生物科技(Organon)的三位科学家最早发现了这种疗法。2007年，先灵葆雅收购了欧加农，两年后的2009年，默沙东又收购了先灵葆雅。O药也是类似的故事。最早是一家小型美国生物制药公司Medarex发明了它，2009年，Medarex被施贵宝收购，从而把O药推向了市场。

生物药阶段之后就是生物疗法，基因治疗技术就是生物疗法的重要趋势之一。2019年5月，FDA批准了诺华制药的基因疗法药物Zolgensma上市，这种基因疗法用来一次性治疗脊髓性肌萎缩（SMA），是目前世界上最贵的药物，费用高达210万美元。当时很多人觉得诺华公司的研发创新很了不起， 它在基因治疗领域已经抢先一步走到了前列，因为这是美国历史上获得FDA批准的第二个基因疗法，也是唯一获批的治疗SMA的基因疗法。

其实，这款基因疗法不是诺华自己研发的，而是通过收购得来的，被收购的公司是一家基因治疗创业公司AveXis。在之前，大多数SMA的孩子会在两岁前死亡，或者需要永久呼吸辅助，而这家AveXis发明了通过腺病毒输送基因片段的方式，使所有SMA小患者在接受治疗四年后都完全健康地活着，不需要呼吸辅助。2018年4月诺华制药就用87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AveXis，从而获得了基因疗法的产品线。

210万美元的基因疗法药物Zolgensma

为什么要用87亿美元的价格收购这家小公司呢？光是靠卖这一个药是赚不回这个成本的。之所以要进行收购，是为了帮诺华换取进入基因治疗领域的门票。基因治疗是一项颠覆性的技术，会改变现有制药产业的格局。但是未来的业务模式还不清晰，谁越早出手，谁就越能抢先一步抓住这个新领域的机会。只有配合疗法找到新的业务模式和产业组织方式，才能成为医药领域的未来的王者。所以出高价收购来获得基因疗法，以及早进行产业实践，是完全值得的。

而小型生物技术企业心甘情愿被大企业并购，是因为大企业的平台化能力：在市场推广上，大企业拥有强大的资本调动和市场覆盖能力；在临床审批上，大企业也有丰富的报批经验，帮小企业的研发药物做临床，因为其中会涉及到大量的know how，是大企业通过大量新药报批才能积累起来的。因此小企业和大企业合作，能把自己的创新药物用最短的时间通过临床、推向市场。

丨中国要向全球接轨

中国的生物制药产业正在努力追赶。20多年前我给华北制药做战略咨询的时候，他们还是当时中国最大的医药企业之一，现在已经比不上同城的石家庄制药了，而当年名不见经传的生物药企业恒瑞医药成了今天的市场老大。从市场推广、国际影响力来看，中国这一批医药企业已经可以比肩国际大企业了。诺华、默沙东、施贵宝这样的大企业，销售队伍有三四千人是很正常的，而恒瑞医药的医药代表已经有上万人。中国的“诺华、默沙东、施贵宝”正在逐渐形成之中。

但是中国生物制药企业最大的问题是：创新药产出能力缺乏。这不完全是研发水平问题，和国外大医药企业比起来，归根结底并购做得太少，这是中国医药产业不发达的核心原因之一。

中国制药企业虽然体量上在向国外大企业看齐，但是创新药持续不断的产出能力是非常缺乏的。因为中国大量的药企还是自己做研发、自己建立研究院或研究部门，通过并购来获得创新药和创新疗法的，我见到的案例少之又少。而国外生物制药公司每年都有大量并购，像诺华平均每年的并购数大于十个，以不断扩充自己的技术产品线。相信在未来生物疗法井喷的时代，这个并购的数字还会继续增加。

如果中国的生物制药产业要进一步发展和突破，还需要进一步向全球接轨，做大量生物制药领域的并购。这种并购带来的好处是双向的：大企业愿意通过并购来获得创新药，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小型科技企业投身到创新药、创新疗法的研发中，进一步推动生物医药产业的繁荣；中国的大企业也能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实力，从而与国际大药企竞争，乃至发展为跨国医药企业。

我认为，生物制药产业的战略投资与并购，今天就要开始布局、开始行动了。中美科技战，对中国生物医药企业的并购战略提出了更快的要求。这是因为：

过去这两年有一大批生物制药的学者回国，但中美从贸易战打到科技战，以后的双边交流会开始变少，回国创业的生物制药企业家数量会大大减少，双方合作甚至会暂时性断绝。创新药的研发突破短则五年，长则十年，如果今天不开始布局，五年、十年后布局的机会会大大减少，我们就很可能会落后。和十年前相比，今天的产业格局已经大大不同。如果我们不能迅速把并购战略搞上去，现在冒出来的新一批崛起者，会在未来十年内把今天那些止步不前、不选择并购的企业远远甩在后面，甚至被淘汰掉，使得未来十年的格局和今天又完全不同。

因为优秀的研究人员回国创业，今天中国出现了不少优秀的生物制药公司，未来几年大企业可以投资这些创新企业在国内进行布局。在全球化的大趋势下，中美科技产业不可能永远交恶下去，五年、十年之后，我相信中美关系会逐渐回暖，到那个时候，中国的并购机会少了，我们就可以把收购国内创新企业的经验输出到国外，加大对外的投资并购力度。这样分阶段地做研发布局，中国有机会诞生一批世界级的生物医药企业。

丨规范化操作

如何投资并购也需要好的方法，不是看到一家好的公司出个高价就可以了。我们看起来是今天诺华并购了很多好企业，但他们不是这一天两天才介入的。在国际上，并购往往要和战略投资结合，而且是有一套规范化操作的。

首先，要对全球的生物医药技术了如指掌，对新药研发的进展有很好的把握。你要知道什么时间点会有什么类型的新药出来，未来大概什么时间点会上市，然后再依据这个时间点进行布局。布局的时间点不能太早，并购一堆萌芽期的小企业，你就成为孵化器了，这不现实。像诺华的基因疗法那样18年并购19年上市是比较理想的，三五年后产品上市也能接受，但再长就不行了。

布局的时间点也不能太晚。大企业一般在并购之前早早就会和被并购企业开始合作了。最开始的时候，大企业会基于对全球和本地的生物医药研发进展的了解，在学术成果刚出来、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做轻量级的天使投资，同时会要求进入董事会，进而相互了解，跟小公司混熟。在小公司发展的过程中，大企业会提供一定的帮助，比如研发支持、人脉支持，在产品逐渐成熟、商业前景逐渐清晰化以后，再进行并购，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在欧美以及一些亚太地区的优秀跨国企业，无一例外，都有强大的科技前沿跟踪能力，都遵循战略投资和并购的规范化操作。而国内很多大企业对全球科技前沿缺乏把握，战略投资和并购操作上没有章法，无法对企业提供持续的创新产品支持，企业即使做大也往往是昙花一现。这就是没有一套标准化的战略布局和投资并购体系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