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专栏 | 一场烟花而已:小旅行
主编:暖在北方 锦 烟花
策划:时光里的行者
图、文:
一场烟花而已
请点击上面绿色标记聆听音频
那次秋之旅,实在简陋。
一辆小而旧的中巴,十四个人,八十公里车程,没有赞助,没有接待,甚至没有详细的行程安排。
我们的采风团,就这样出发了。
狭小的空间,彼此相识相近的,打招呼,聊家常,一时间,车厢里竟热热闹闹儿的。都是爱文字的人,心性相通,熟悉的不熟悉的,坐在一起,三言两语,气氛就恰到好处。
一路,我像只雀,叽叽喳喳的,用玩游戏的小伎俩榨干了一车人的才艺。笑话,朗诵,戏曲,赛歌,合唱,对联……让看似寒酸冷清的旅途,变得阔绰温暖起来。
但,我们终究是来迟了。
白云山上,已没了想象中浓妆艳抹的景儿,只剩下散散淡淡的几点颜色,聊表秋意。少许红黄参半的叶子稀稀零零,漫不经心地挂在枯瘦伶仃的枝子上,像不听话的小孩潦草的简笔画。
我心一空,却又立刻饱满起来。作家陶立夏说,“或许我们走那么远,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为了去天地的尽头会一会自己”。再小的旅程,都是由心出发,怎么忍心轻慢和辜负?原本,有些路途,是为了寻找,也为了遇见。
沿山路徐徐而行,两旁的火炬树叶子几乎疏落殆尽,果穗却颇多,一丛丛一簇簇枝条,擎起一束束热情的火把,直指着纯净的天蓝,拼尽最后的力气燃烧。它们是智者,能用自己的方式,教会人如何在生命的尽头,也要保持灿烂和昂扬的姿势。
其它杂然交错的灌木里,间或有坟冢,有沟壑,有祭拜的香案,风里,还淌着袅袅的梵音,不知不觉,人的心,便静下来,更静下来。光阴蹉跎,世间纷扰,所以我时刻保持警醒,尽力将每一分安宁,落笔成诗,去累积生命的层次。
终于有一两丛像样的叶子,成为这个晚秋的代表作。它们齐刷刷排开在主茎脉两侧,像一枝枝没有细绒的红羽毛,在风里头摇动。我凝住目光,与那沉淀得厚实的秋意深情对视。它们索要我倾慕的眸子里曼妙的句子,我羞愧难当,面对美,我时常两手空空,不知所措。
继续沿山路往上走,着实觉出一些荒凉气。叶子落了,草儿黄了,连路也瘦了。我并不失落,任何时候,你只管往前走,路那么多,那么长,谁知道藏匿着什么际遇?
果然。
小山腰处,一架扁豆竟蓬蓬勃勃地绿着,藤蔓上吊挂着深紫浅紫的朵儿,一嘟噜一串儿,像胳膊腿儿黏在大人身上的小丫,很讨喜。同颜色的喇叭花,缠络着,日头高了,花朵有些倦意,略略将边缘收起,那半遮半掩的模样,倒生出几分病恹恹的姿色,惹人怜惜。
小西红柿也有,翻遍了果实,都是青涩少年,我下不去口,作罢。还好,多年未见的一棵野天天儿,长在向阳处,果子熟得紫汪汪的。我立刻摘了,揉进嘴巴,味蕾发酵,童年的记忆瞬时在舌尖苏醒蔓延。小小旅途,意外的幸福!
我欢快地跟上队伍,终于看到了白云山最拿手的景致:多宝佛塔。有游客合了手,绕塔祈福。想起来时的路上,也有虔诚的信徒,一步一叩首。我以为,怀揣一尘不染的良善,就是极好的信仰。
十四个人就在此地,分成两拨。一部分体力受限,往回走。我们几个,朝远处的小山铺面而去。
山连山,搭着起伏的曲线,像女人的腰身,给人错落有致的美。还好都不算高,只是路不好走,却正合了我的意,坦途遍布的山,哪还有尊严?
近十一点钟,秋阳有些燥,谁都没有退却抱怨的情绪,继续埋头登攀。带头儿的人,话不多,却一直用弓起的后背暗暗给我们鼓劲儿;摄像的老哥,不断幽默调侃,将我们的笑和风光一同入画;年轻的小伙子,拖拽着我们几个中年小少女,很是和谐友爱。
“人生最好的旅行,就是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一种久违的感动。”我知道,这不起眼的小去处,根本淘不到多么惊艳的风景,可是无关紧要,遇见一群对的人和一种别样的心情,岂不是胜过万千佳境?
即便是没有什么名号的小山丘,也有那么一两处可圈可点的颜色。比如,临顶处朝四周不经意的一瞥,眼底竟是一幅印象派画作,它的色彩,线条,光影,让我想起大师雷诺阿的《蒿草中的上坡路》。大自然,才是最杰出的艺术家!再比如,缓坡上一处成片枯黄的杂草,被风吹过,商量好的一般,集体偏向一旁,像被TONY小哥理过的时尚发型。枯萎,是时间沉淀后最高级的美。我们都有些心动,合个影。
意犹未尽时,文友来电,催着下山。已近正午,我们欣然汇合。他们一拨人,正抓拍各种精彩瞬间,自有另一番趣味。
草草午饭,闲闲散散的队伍,犹如一大串不规则的省略号,漫步滦州古城。我是来了多次的,相同的地点,因了不同时间,不同的人相约,还是兴味很浓。况且,我有颇深的江南情结,这样的古镇,也算很敷衍的慰藉。
庙宇,亭台,街摊,挂饰,塑像……一一浏览。认真找寻的卖糖葫芦的大妈,却没有见。小遗憾。还好,收获一张盘子的美照,很喜欢。
回程,路上很安静。守着窗,外头是一晃而过的田野秋色。曾久居北方乡村,眼前的沟渠,菜畦,麦垄,秸秆,一帧帧,都是童年少年熟悉的影像,怀旧心绪一时泛滥。
采风团同游的,有知名网络大咖,有优秀曲艺作家,有各文学网站编辑,有痴迷文字的写手,也有特约的摄影会员。我们的真实身份是农民,教师,公务员,自由职业者。留下一日闲游的超然,我们又将回归,或俯身泥土和种子,或激昂三尺讲台,或下乡扶贫,或继续敲文字谋生。
我不敢说,一个小小的团体,一次短暂的旅行,一段不显眼的篇章,究竟能不能激荡起文学的涟漪,但我愿意,成为那颗石子,甘心坠入湖底。
铁凝老师说,最大的幸福就是,因为喜欢写作,然后还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