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万水千山总是情（组诗）

【翻过二界岭，就到了泗安】

在浙北，我从没有摆脱过困惑

山峦无尽起伏

竹林在转弯处，堵死了前路

有时候，我在这样的夜晚

感受暗夜无比的虚空

同样也分不清

这是在追逐，还是逃避？

一首旧老的情歌

可以唤醒，也可以埋葬

一场泪水中的海难

让记忆的骸骨，闪闪发亮

翻过二界岭，就到了泗安

司机这样告诉我

是不是一切还可以从陌生开始？

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心底留守

每次念及，犹如蚊虫叮咬

此刻，我在一个叫泗安的十字街头

一会儿红灯，一会儿绿灯

让我的等待，有了一生的悬念

【在洛阳】（之一）

夜色，展开炫丽的羽毛

洛水北岸的王城

在怀旧的歌声中，缓缓浮动

牡丹大桥上，略有些风

汤汤江水

云端，梦中的洛神翩若惊鸿

公元202年，或公元2006年

我初到洛阳

有香车，美女

有满腹经纶

当年的曹植

这个处处失意的王室世子

才高八斗，却疏于心计

他混入民间

和我一样

在洛水之滨，又一次为情所困

【在洛阳】（之二）

一切事物，都以符号命名

同时记录生命的历程

就像现在，我在杭州酒家

临街是南昌路

这些地名，我都已绕不开

夜风已冷。

身边的洛河，微澜含烟

就像现在，我坐在现代主义的餐厅

侍应生，脸若桃花

而我默默无语

我把一切的沉默，归罪于窗外的一切

在洛阳

千年前的曹植，千年后的我

都寂寞如此

而神女，在云端轻唱……

【谒嵩阳书院】

我拾级而上，怀着忐忑的心情

百无一用的书生

以为可以重新开始

跪拜的程门，雪已化去

如今我满腹经纶，却又两手空空

书中黄金屋

远不及瓦房温暖

书中颜如玉

也在2003年含悲离去

千年古柏

见证了多少人失魂落魂

又有多少人还在信誓旦旦

我是最后的书生：洛派理学的关门弟子

在浊世红尘

以为可以将理想进行到底

我曾经远游

梦想让一个王朝开创盛世

可是最后

为什么总是没有快乐、没有爱……

我要回到少室山下

回到一个书生的初始

【在白沙门】

椰子树，是招手的树

它在很热的岛上

以前是盼人归

现在是盼人再来

海上，白云牧场

正好用来做白日梦

台风像一群任性的孩子

一起来捣蛋

沙滩上的爱情，塌了再重建

海岸线在哪儿

渔老大上岸了

渔船和网都成了记念物

棕榈树守着

抗战时期留下的茅草屋

我们能去哪儿

沙滩上

海水一遍又一遍抹去夕阳的脚印

【在博鳌】

所谓海湾

就是手臂弯过来，把水抱起来

海岛被捧翻

到处是浪花

水鸟大呼小叫

耳朵远遁天边

哦，孤独的小镇

这里是天的尽头？

行李在驿站

爱人在大陆

【竹排冲】

比如江鲜和渔女

每一拔都是新鲜的

隋唐时期

做酱的人，成了座上婿

酸笋酸透

好比隔壁阿哥的好手段

例外的洋帮

在明清的货船里做坏事

大榕树

罩住了南宁的蛇虫百脚

竹排江上的壮乡歌

迁出了高地村

又一年的东盟要来了

叽哩瓜啦的比手势

就像各种鱼

一堆水花打乱了水平面

风云际会

身体不再分南北

香水统治下

哪个女人还有乡土味？

嗓门，开始收门票

竹排冲绕来绕去

鸬鹚也忘了唱山歌。

【磐安沙溪行】

水坝拦了一下，众水开始喧哗

那热闹

比得上

一千朵玫瑰

在一个园子里争风吃醋

浙中山谷

曾经为逃荒者

带来了小陉、马匹、货担、和饥饿

天空在

放大绝望

绝望，是一代又一代人的随身行李

今天一群写诗的人

啸聚

他们轻装简从

发出流寇的尖哨声

【缙云好溪行】

远房亲戚

裤裆里藏奇石

溪鱼，定期来访

带来洄游的好心情

挡水坝

隔开另一块神秘的水域

晨雾和牛，生活在图片里

等待阅读

幻听，是常有的事

河畔，树影婆娑

其实也有人心事重重

越中山谷

千回百折，徒劳的努力

好溪，还是恶溪

怎么称呼都可以

夜半静听

水声曲折，也着实是心绪不宁

注：丽水，古称恶溪，现称好溪。

胡蔚中，1969年生。工程师。浙江省作协会员。1988年开始发表诗作，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青年文学》《诗歌报》《一行》等，作品入选《诗选刊》《先锋诗歌》《中国年度诗选》《中国诗歌精选》《浙江诗典》等各种选本，著有诗集《失败的答疑》。现居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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