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潇《老桑树的修行》

老桑树的修行

儿时，姥姥家门前有棵谁也不知道它年岁的老桑树。只听姥姥说，她嫁到这里时老桑树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依稀记得她皴裂的树干，低矮又佝偻的腰身，却能承受我们这群顽童上蹿下跳的攀爬嬉闹，并在春末夏初赠与满枝头的紫红果实，在唇边舌尖留下这许久都不能舍弃的滑腻酸甜。

如今，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看不见身边的一草一木，却能嗅到那股初萌的清香悠然飘散，仿佛把我带回无忧的童年。每天正午，总会倚靠在门前，听着妈妈和这家阿姨天南海北的闲聊，不时有来治疗的人擦着衣角进进出出，那股清香也就随着人流或近或远，忽浓忽淡。禁不住问道：“阿姨，这桑树多大了？结出桑果是什么颜色？酸的还是甜的？我喜欢紫红色的，黑色的看着有点儿怕，不太敢吃。”阿姨笑呵呵的给我讲着树的故事。

似乎听懂了些，大概这树也是位年长的老者了吧，每年都要治病的。后来听妈妈说才知道，治病就是修剪枝干。妈妈还说，这老桑树想来是很有灵性的，每每剪断她的枝干，总要流出白色的汁液，既像伤痛的泪珠，又像坚忍的汗滴。

很是理解她心中的不舍与伤痛，便想去轻抚拥抱她。一天傍晚，摸索着靠近她，正要展臂深拥，却被头顶的声音愕住了：“小妮子，干啥呢？可别砸着你了。底下有树枝，别绊倒了。”慌忙倒退几步，茫然抬头，应该是这家的爷爷吧，有时会给我针灸按摩的——一位絮絮叨叨的老中医。树枝窸窸窣窣的响，不一会儿，老人就站在我身边：“我正给我的老伙计修枝剪叶呢，你眼睛不方便，可别绊倒喽。”边说边领我回到院子中的石凳上坐好。

老人津津有味地讲着许多有关桑树的传奇经历，桑果的好处，话语中满满的自豪。仿佛他说的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位倾心相交的老友。忍不住问道，既然那么多好处，多留些枝干不就能结更多桑果吗？干嘛还要剪掉刚刚返青的树枝，惹她伤心呢？

不能完整记下老人的言辞，只是大概懂了其中的道理，便为着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和桑的修行感动了许久。今天，偶听到一段极为相似的文章，如获至宝般摘录下来，聊表对老人和桑的敬仰与怀念吧。

“《桑口——伤口》。剪桑，是为了不让她长得过快，失去坚强和韧性。让她的枝干有了桑口，就更加茁壮。环境太顺了，桑树太高了，就经不起风吹雨打。要是每年都剪桑，桑口就能让桑长得慢些，细细品尝成长和青春中的苦与难，她会更加坚忍，风不摇，雨不倒。”

原来，这老树，也需经历千锤百炼，才能换来一季硕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