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法卓绝的中国传统首饰手工艺七绝——「点翠」
纵观中国传统首饰,其价值多重在工艺,而非材料本身,这也正体现了中国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从自然中撷取天然材料,通过人类的智慧让各种看似普通抑或毫无关联的材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呈现精美绝伦、雍容华丽、绚彩夺目的中国珠宝首饰。点翠,便是将自然生物之灵与首饰装饰技法完美结合最精妙的艺术。古代技艺高超的手工匠人们将翠鸟绚丽的羽毛与金属材料结合,制成了富于变化、精美绚丽、如丝如绢的点翠作品,穿越千年,依然熠熠生辉。
这几年,屏幕上大量的清宫剧,除了扣人心弦的剧情,还有华丽的服饰和精美绝伦的首饰,带给我们的是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以后宫嫔妃宫斗为题材的清宫剧《甄嬛传》、《如懿传》里都出现了大量的点翠首饰。而且据说《甄嬛传》华妃那套艳压六宫的点翠凤冠是真品。
《甄嬛传》,左华妃,右甄嬛
《如懿传》,如懿
『点翠工艺』
点翠制作工艺繁复,先制作金属底托,用金丝(或银丝、铜丝)沿着图案线条焊出图案纹样,均匀涂上牛皮胶或糯米浆,将翠鸟的羽毛粘接定型成平片状,再根据所金属底托的形状裁切后粘接在底托上,经过订翠、裁型、点铺、压合、整理等几个步骤形成精美的图案。其中点铺的时候要注意颜色搭配和形状纹样设计,有顺铺和几何拼点两种技法。
清·金镶珠石点翠簪
较优质的翠羽是翠鸟脊背部和腰部的正羽和半绒羽,以翠蓝色和雪青色的翠鸟羽毛为上品。点翠工艺的美感主要源自翠鸟羽毛纯正饱和的明蓝或宝蓝色,以及羽丝细密排列成片状后呈现出如丝如绢般的丝滑光泽。
点翠一般作为一种首饰制作辅助工艺,主要运用在头冠、钿子、簪子等头饰或屏风、妆盒等工艺品的制作中,常与其它首饰制作工艺结合使用,如与花丝镶嵌工艺结合,在花丝制作的底托上进行点翠,并镶嵌珍珠、翡翠、珊瑚、玛瑙等宝石,呈现精美雅致、雍容华丽的珠宝首饰。“结珠铺翠”,便是对点翠工艺与镶嵌工艺结合的精辟概括。
『血腥艺术』
点翠首饰精美奢华,却承载着血淋淋的杀戮,点翠有多美,背后的故事就有多血腥凄惨。点翠所用的羽毛来自翠鸟,翠鸟,又名翡翠,其全身翠蓝色羽毛、自带幻彩荧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翠色欲滴……大自然给了它惊世的容颜,却不曾想到也为它带来了杀身之祸,几乎导致种族灭绝。
点翠工艺,根据选取的羽毛不同可分为硬翠和软翠:翠鸟左右翅膀上各10根(行话称“大条”)、尾部羽毛8根(行话称“尾条”),共28根大羽毛,其制作的点翠作品便是硬翠;翠鸟身上比较细小的羽毛制作的点翠作品便是软羽。
为了保证点翠色泽一致性,一般多用雄鸟的羽毛,而一只翠鸟可用的羽毛有限,因此制作一件精美的点翠首饰或工艺品有时需要用到几十上百、甚至几百上千只翠鸟。据说,为了保证翠羽鲜艳华丽的色泽,会从活鸟身上拔取翠羽,被拔取翠羽的翠鸟不久便会血淋淋的死去,极其残忍。
点翠独特的美艳气质,深受皇室贵胄的追捧。明清时期,点翠之风盛行,出现了大量精美绝伦的点翠首饰和工艺品,利益驱使,翠鸟被大肆捕杀,濒临灭绝。清朝末年,烧蓝工艺逐渐用代替了点翠工艺,1933年中国最后一家点翠工场关闭,点翠工艺推出了历史舞台。
现如今,翠鸟已经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是红色濒危物种。现在点翠工艺也探索用染色鹅毛或蓝色真丝丝带来代替翠羽,或用烧蓝技艺来仿制点翠。虽然不如翠羽那般富于变化、精美生动、但却更环保、更文明了。
『点翠历史』
■ 战国时期的鸟羽装饰
我们都以为点翠是明清时期的首饰制作工艺,但据我国可靠文献记载,鸟羽作为装饰材料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小时候我们学过一个成语“买椟还珠”,其出处便是战国时期《韩非子·外储说左上》所载:"楚人有卖其珠子郑者,为木兰之柜,熏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辑以羽翠。郑人买其椟而还其珠。”其中“辑以羽翠”,便是将鸟羽在盒子上作为装饰之意。据考古资料显示,将鸟羽作为装饰材料的工艺至少在汉代已经非常成熟了。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文物中便有鸟羽毛装饰的绢织物品。
■ 宋元时期的铺翠
鸟羽用于珠宝首饰制作技法最为成熟的就是点翠工艺,据相关文字记载点翠工艺在南北朝时期已经出现。南朝梁简文帝萧纲在《东飞伯劳歌》所写:“谁家总角歧路阴,裁红点翠愁人心。”这里的“点翠”,便是点翠工艺,成语“裁红点翠”便出自于此,比喻选用华丽的辞藻,也反映出了“点翠”的华丽精美、富丽堂皇。五代十国时期,前蜀牛峤在《女冠子》中写到:“緑云高髻,点翠匀红时世。”但宋之前的翠羽饰物都只出现在文字中,考古尚未发现实物。
宋元时期,铺翠作为一项首饰装饰辅助工艺十分盛行,南宋文献记载和元末苏州张士诚母曹氏墓出土的金梁冠便是最好的证明。
▲ 此冠用极细的竹丝编结成网格状冠壳,用藤或竹条做为内外边圈,以丝扎固。再在冠壳表面蒙上麻及黄薄绢,冠上缀贴孔雀翠毛。薄绢上用九根金丝由前而后箍牢,冠两侧金丝弯曲成回旋状,冠的前沿缀有镶金边的玉饰6块,上面分别刻有猪、鼠、虎、牛、羊、兔六个生肖。
台北故宫博物院馆藏宋仁宗、宋徽宗以及宋钦宗皇后像所绘的凤冠便是以青、绿两色翠羽为基调,饰以结珠,这也是对“结珠铺翠”最精美的演绎。
■ 明清时期的点翠
明清时期,翠羽同首饰金银工艺结合,才具有了更完整的意义,并形成了成熟的工艺制作体系。明代最著名的点翠饰品 便是十三陵出土的孝端、孝靖两位皇后的四件点翠凤冠。
明万历·孝端皇后凤冠
清代点翠工艺达到鼎盛,逐渐发展成为一门独特的金工技艺,并成为清代宫廷首饰的重要特色。华贵典雅、色彩明丽的点翠首饰成了深宫后妃和贵族女子不可缺少的行头。点翠工艺技法虽然传承了下来,但只能用其他材料代替翠羽制作仿点翠首饰和工艺品,现在我们看到的许多真实的点翠首饰都来自明清时期。
清·点翠嵌珠宝五凤钿
清·点翠钿子
清·点翠葫芦大吉纹头饰
清·点翠葫芦大吉纹头饰局部
清·银镀金点翠嵌宝石双喜福罄纹簪
清·点翠凤吹牡丹纹头花
清·点翠海棠花纹头花
清·点翠凤凰纹头花
清·点翠菊花纹头花
清乾隆·嵌宝石点翠花簪
清·银镀金嵌珠宝钿花
清·银镀金嵌珠双龙点翠长簪
清·金嵌珠宝点翠盘长式耳环
清光绪·铜镀金点翠嵌珠石海棠仙鹤纹头花
清光绪·铜镀金累丝点翠嵌珠石凤钿
清·点翠镶料珠长寿字纹头花
清·银镀金嵌珠宝蝴蝶簪点翠
清·点翠勾莲寿纹头面
清·铜镀金点翠纽扣
清朝的点翠除了有金、银、铜等金属胎作底托的,还有纸胎作为底托的。点翠作品种类丰富、题材广泛,除了首饰,还有许多摆件工艺品。
纸胎点翠象牙柄羽扇
清乾隆·金漆点翠玻璃围屏
清·紫檀木边座嵌牙点翠山水人物屏
清·紫赯木框点翠竹石挂屏
如今,传承几千年的点翠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但新的珠宝工艺匠人们也在努力探索新的材料代替翠羽制作仿点翠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