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
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
有一回被一张报纸的导读勾引着看了一篇口述实录,导读是:难道女人正经也是一种过错?一个女人用哀婉的语气讲述她的婚姻故事,恋爱是如何美好,新婚是如何甜蜜,如同电影的台词,美丽的故事一开始,悲伤开始倒计时。婚后七年,忽然痒了,丈夫似乎不爱她了,具体表现他们不怎么亲热了,就是亲热也像是例行公事,不过,据她观察丈夫没有移情别恋的迹象。
女人差不多有这样的心思,婚前,男友求欢,她担心他只爱她的身体。婚后,如果丈夫不积极身体交流,她又怀疑爱情。
当然,她不依,时而埋怨,丈夫就烦了,说了一句让她愤怒的话,大意是她太正经了,正经得像一块木板,他们在一起,就像在木板上钉钉子!
这话杀伤力挺大的,等于否定她的夜晚,她觉得被羞辱了。这般,记者就问她闺房之事,她说得很含蓄,不过,也透露了一些信息,比如她觉得放浪是不正经的,甚至她说,是下贱的……
正经肯定不是坏的,从一个情况可以看出,如果说一个女人不正经,那个女人是要拼命的。正经,从来都是好女人的特征。问题是,二人世界,要不要那么正经呢?
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歌手蔡琴的十年无性婚姻,当年她爱电影天才杨德昌,杨在结婚时说,我们应该保持柏拉图式的交流,不让这份感情掺入任何杂质,不能受到任何的亵渎和束缚……
蔡琴同意了,她觉得他们的爱可以超越身体,只要精神依偎就好。那十年,她和他在一起,演过他的电影,唱片尾曲,甚至还做他的电影美工,直到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好上,他说那十年于他是一片空白,她泪雨滂沱说,我有全部付出,然后离婚了。
她超越了,而他返回了世俗。她以为那就是爱,最后却发现原来是同床异梦。她那么纯,那么正,被辜负,很不公平。
做女人难,做妻子太难。太太是个奇怪的称呼,太太的困惑在于:太正经了不好,太不正经也不好。
其实,不太正经就好了。
那个被林语堂称为中国最可爱的女人——芸娘,除了才情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风情,而风情在某种层面上说,就是不太正经。《浮生六记》里写:戏探其怀,亦怦怦作跳,因俯其耳曰:“姊何心舂乃尔耶?”姐姐你咋心跳的像舂米啊?芸娘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
这般妙时,妙就在妙在芸娘的“回眸微笑”,二人世界,本来就是个抒情的事情,太正经影响感受。
乐羊子妻子断布相夫这个典故,少年读觉得很励志,乐羊子出外求学,有一天回来了,妻子问他怎么回来呢?他说:久行怀思,无他异也。于是,妻子断布相夫,让他明白日积月累的道理。等到成年,再读时觉得这女人太正经了,丈夫回家,问为什么,丈夫说出门久想你了,她提个剪子去剪布。太正经了,可爱就看不见了。
古往今来,让男人咏叹不已的女人,差不多都不太正经。
比如战国秦宣太后,当时楚国围困韩国,情况危急,韩王派使者去秦国求救,拿唇亡齿寒来比例子。宣太后对使者说:“我服侍王时,王把大腿压在我身上,我觉得疲倦不能支撑,他把身子都压在我身上时,而我却不感觉重,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样对我来说比较舒服。秦国帮韩国,如果兵力不足,粮食不多,就无法解救韩国。解救韩国的危难,每天要耗费数以千计的银两,难道不能让我得到一点好处吗?”
这太后拿闺房之事来比例子,虽说不太庄重,但却通俗易懂。
柳如是和老名士钱谦益的故事流传至今,一句情话起了很大作用,她说,我爱你满头白发乌个肉。而词人朱淑贞最可爱的词句是: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至于周邦彦的: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更是让一对约会男女跃然纸上,别回家了,反正没人看见。
有个小幽默说一个女人生孩子,有个俗话说,没生过孩子不知道痛。那时还没有剖腹产这个技术。女人痛不欲生,骂丈夫说,都是你寻欢作乐害的!丈夫是个好男人,一看妻子这么难受,就立志说,回后再也不了。妻子说,就是死也不了。于是,分房而居,一分三月,丈夫忍啊忍,差点都忍不住了。忽一夜,听见门响。男人,问谁啊?门外轻声答:不怕死的来了。
看这幽默,大多人都会心一笑,有那么一点不太正经,可是,多么可爱的一句话呀。
不太正经,说到底是一种态度,跟放低身段无关。拿投怀送抱这事来说,分成两步,一人投怀一人送抱,一呼一应,就是心意相通。光呼不应,易生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