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
多年前念过几个英语课本,到如今,最大的好处看见一排外文书,一眼就能认出哪本是英文的,至于内容却是茫然,这有点可恨,就像看美剧,等字幕组的翻译,简直如猫挠心,并且也不知道他翻的好不好,就有点像嗟来之食。不像看汉语,它的好了然于心。
小学五年级,我们开始认字母,唱字母歌,学了些单词,每个单词我们都音译了,比如我是哎,你是油,见面问好说虾篓。上初中,英语老师姓龙。他不许给单词音译,是个狠角色,检查单词拼写,不会,教鞭就上来了。
我们学会了汤姆,杰克,汽车司机,米饭,袜子,等等。去他办公室,会说May I come in?他朗声应着:Yes!有一点点荒诞,可我们每次都这样,怕教鞭。后来,学校撤了,去了新学校,再教我英语的老师,如今记不起来了,罪过。再后来,上高中,教我们的是一位刚刚毕业的女子,清浅的笑,裙子,这在乡村中学无疑都是风景。可惜,我英语不好,她从来没有点名让我回答问题,那时觉得,似乎她喊一下名字都是福利,我在创造条件。有一回我在菜地摘几个红辣椒,她站在站台上,我在后排吃水果似的吃辣椒,齿决声引她注意了,她说,不辣呀?我无比激动地说,不辣!不信,你尝尝!她说,我嫌辣。没有人知道除了面红耳赤,我的喉咙里像着了火,可这值得回味。之后,我没学过英语。偶尔也听英文歌,并不知道歌者在唱什么,只是觉得音调神秘,有一回听一首听得情绪低落,百度了歌词,哑然失笑,歌词大意是佳人思春,与我无关。有个朋友离了婚,直骂中国男人质量有待提高,出国散心,不想与一个美国西部某个小镇一个老胖男人一见钟情,嚷嚷着要嫁给他。我们替她担心,不会英语怎么嫁啊。她不知死活地说,爱就是语言呀。还真嫁了。一年后回来聚在一起喝酒,说是最初一星期,两个人除了爱就是爱,好像语言是多余的。接下来,觉得还是说点什么,她和他趴在草坪或者别的什么地方,本本放在前头,她输一句汉语,让电脑翻译成英语,他输一句英语,让电脑翻译成汉语,二人乐此不疲。有一回她想起柳如是的情话:我爱你白个头发乌个肉。结果把老公笑哭了,后来她才知道软件翻成了:I love your white hair black meat。于是,他们都开始学语言,都进步很快,有一回她用四川话骂他祖宗八辈儿,他竟然用中文说,骂人,不好!十年前,我在网上查找爱在各国的不同说法,英语叫“辣吾”,法语叫“热得莫”,韩语叫“查良黑儿”,以为乐事。后来看见一则轶事说,日本作家,夏目漱石问学生,I love you ,如何译?学生说,我爱你呀。夏目说,放在日本,说今夜月色真好,就好了。这是一句妙言,爱,需要合适的表达。儿子小时,教他字母歌,有一回他看见麦当劳的牌子,指着那个M——一字一顿地说:麦当劳的屁股!我真被小伙伴震惊了,他看到M的象形,这是天生的认知,对汉字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