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荣丽:来年惊蛰后,再吐一树盎然春意|阅读时光

叶落

作者|袁荣丽

来源:当代乡土作家(微信公众号)

隔着窗玻璃,一道光影划过,又一道光影划过。飘飞的落叶,像只翩跹的黄蝴蝶,落满院落的边边角角。

屋后有两棵树,两棵白杨树。秋深了冬来了,昔日浓荫如盖,渐渐地变成了一片金黄。在这个秋风瑟瑟的早晨。老屋依傍风霜染透的半壁天空,纷纷扬扬洒下一地的书笺诗意,这一片片叶子还带着生命的光艳与润泽,在织一幅金色的地毯,拼图随意而有质,踏上去,沙沙地响。

又一阵风,屋顶院落,秋的颜色落在地面。让夏日的浮躁也随之沉静下来。发芽,舒展,绿叶饱满过;风吻过,雨洒过,霜染过。待到枝头飘零时,像喘息的黄蝴蝶,振着翅,也飞不起来。

风是无情的,处在风口的树叶,就在一瞬间被卷裹在昏黄之中。在鲜亮耗尽,拼命一舞,归于沉寂。接受宿命的安排,承受生命之重。

晨曦微露的街道,沙沙声像城市的前奏曲。一个个辛勤的背影在清扫落叶。梧桐掌形的叶子总是不肯屈服命运的安排。飞驰而过的车轮,无情地碾压,叶子退去了生命的颜色,也失去了厚重的本色。变得轻飘而迷离。在车轮带起的气流中。杂技演员一般,几番柔美的旋转,闪过几道弧线的光影。又被风挟裹到另一辆车的车轮之下。又是一番生命将尽时的跳跃与挣扎。最后在洒水车的音乐声中归于生命的沉寂与消亡。

努力过,展示过,绚丽过。最后一瞬,也要把美释放。早起的人看过,昏黄路灯下的环卫工人,一眼眼收录了城市梧桐树曾经的繁华。做为无言的风景树:从饱满的芽苞到浓荫蔽日,随着季节,又把城市涂抹成砖石夹缝里的金色油画。用色彩来装点城市,用静默来守护。绽放时没有炫耀过,零落时没有叹息声。静美得如一幅画,意境悠远而深邃。

落叶的纷飞中,记忆的屏幕是一片萧条和寒凉。扎着马尾辨的小姑娘在路边大沟里打扫落叶,装满了背篓回家当柴烧。燃一灶红火膛,给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熬一碗稀粥。冻红的小手把风刮到沟底的杨树叶子,一点点捧着,举过头顶,装入背篓。短又窄的袖口遮不住细瘦的胳博。刺骨的寒风直往身上钻,冰水浇过一般,透心地凉,小姑娘秋水一样的眸子,透出坚定,她要成为母亲的依靠。

那时的落叶是拯救生命的原料,在困苦的日子里,小姑娘过早地承担起生活的重担。学会了在逆境中默默承受,在承受中用童稚的眼光去发现大自然美丽的瞬间。在一次次弯腰抬头时,白杨树粗壮的树干上总有黄叶飘落在脚边,无声无息,悠悠然然。在空中翻转几个跳跃,像一叶小舟在空中轻荡几下,飘飘下落。融入土地的怀抱,无需忧伤,也无需叹息。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享受生命的厚重和精彩,在苦短的岁月里画上一个完美的休止符。

秋风无情的摧残下,葱笼的林木,都纷纷脱去了盛装。看,霜染群峰,在肆虐的狂风中,洋洋洒洒表演一场落叶舞翩跹。在高远静美的万里晴空的映衬下,那些瘦骨伶仃的枝枝杈杈,露出了丑陋的面目,在瑟瑟颤抖中,冥想有叶子爱恋的美好时光。

沉溺渠沟的落叶在化为塘泥之前,不忘给溪沟的鱼儿铺设一方舞台,在清澈见底的浅塘里,寸长的鱼儿在落陷的渠水中寻找吃食。太阳的寒光透过水纹映照到落叶上,折射成金碧辉煌的幻觉,金黄总是富裕的颜色,在山寒水瘦的隆冬季节,在温馨的暖色里,拉长了生命的色彩与活力。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也就没有完全相同的凋零方式。枣树粗糙的树干,迎着秋日冷寒,悠悠荡荡落下一叶叶小舟。槐树在一夜秋风中落一地金黄,把夏日的浓荫放置到地面,从墨绿变成金黄,只是改变了颜色。枫叶用鲜亮的色彩来装点秋,总让人误认为花没有凋零过,而多了霜染的厚重与沧桑。唯独站立枝头的柿树叶子,顽强地在寒风中瑟缩着,吸足了雨露霜华才翩然落下,像一只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为草木无言的一生,秀一场优美的剧终舞蹈。

有一座国家级的城市公园,让林荫道上的梧桐落叶保留三天,不准打扫。吸引了大批的游人前来观赏,挽臂搭肩的情侣在落叶上款款走过,雀跃的顽童捡拾着一片片落叶,让童心飞扬。依仗而立的老人,却看到了暮秋的意境如画。

落花让人伤感,有乱红飞过秋千去的伤怀。花的高洁与孤傲,姣俏与惹眼,是本性也是残缺,待春尽花落,顺水飘流,徒留遗憾了。君不见,世上万物过于追求完美,最先摧毁的却是自己。像昙花一现,让人不禁唏嘘赞叹。

落叶从来没有情绪化,它顺应自然,不急不躁不炫耀,用翠绿来为夏日掬一把清凉,用成熟丰满为秋增添喜庆祥和。然后默默尘归大地,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它明白,只有扎根土层,让自己的生命变得厚实充盈,才可以尽情绽放,让美达到极致。

冬真的来临了,树叶已经落尽,我却仿佛感到那光秃秃的枝丫正萌动着,为来年惊蛰后,再吐一树盎然春意。

作者简介:袁荣丽,南阳市作协会员,汉语言文学专业。现从事教育工作。作品发表在《躬耕》杂志,《南阳晚报》星光副刊。《爱的迁徙》被学习强国平台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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