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手电筒

老式手电筒

作者:三里

图片:网络

在小区里散步,忽的右边健身休闲区分散照来几束光,我驻足扭头一看,是小区的几个孩子拿着LED手电筒玩耍。我再仔细观察,光的轨迹都是以我为中心的圆。忆及童年,我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时代在发展,娱乐项目愈来愈丰富,好玩的孩子始终有,玩乐的方式有变,亦有不变。

儿时,我也这么玩过手电筒,但我与手电筒的缘分,是我强要来的。

那时,我住在村子里。农村电压不稳定,三不五时会停电。白天停电倒无甚不便,大人们在外忙农活,孩子们也各有消遣,鲜少有人在意这个插曲。晚上停电则比较麻烦。每每在停电的瞬间,整个村子上空就会整齐地群响起一声“啊!”。过不多时,孩子们便会在自家院子里呼号“停电啦——停电啦——”。但,麻烦只是大人们的事,孩子们顶天的烦恼也不过是没条件观看当晚的黄金剧场罢了。

所幸村里各家各户对晚间停电这事早有足够多的应对经验,一停电,不用大人们指挥,孩子们就懂得如何操作,径自找到火柴,或打火机,将自家的火水灯拿出来一一点上,在家人常出入的房间、客厅、厨房各放上一盏。偶尔家中没有火水了,大人会用蜡烛代替火水灯。除了蜡烛和火水灯,手电筒也是一个应急方式。但是,并不是每家都有手电筒,纵使有,顶多也只备一只,以备大人们急用。手电筒可算是家里的宝贝,平时轮不到孩子拿来玩乐。孩子们什么时候可以拿到呢?家里没有火水的时候。蜡烛燃得快,夜晚若没有人续上它,孩子们摸黑起夜不方便。所以,大人会及时派孩子提着塑料瓶子到村子的小卖部去打火水。

买火水可是个不常有的好差事,因为作为珍宝的手电筒,会短暂地转移到孩子的手上。小卖部不远,出了村口左拐,走上一条笔直的水泥公路,约莫五十米就到了。公路两边是稻田地,从公路往西边望去,可以看到稻田后面错落排列的楼房、瓦房。那时,从家到小卖部这一路没有路灯,出于安全考虑,大人允许孩子拿着家里的手电筒出门。好玩的事在于,从家到小卖部,孩子可以拿着时髦的手电筒,抬头挺胸,晃悠悠地走在路中央,一路享受伙伴们满目艳羡的搭讪,可挣足了面子。偶尔调皮一下,孩子可以借着手电筒的灯光追踪某个伙伴的身影,也可以仗着手电筒的射程,胡乱地照射不远处的村建筑,灯光轨迹或是无数个同心圆,或是五角星,或是课上收到的小红花形状。这差事是“公差”,旅途的乐趣,村里的许多小孩经历过。但我并非这大多数中的一个。理所当然地,我也想把玩一只手电筒,想拥有同他们一样的快乐。

但是,我们家没有手电筒,总希望大人能买一只。那时,家里仅奶奶一个大人。奶奶是个简朴的,绝不会将钱花费在非必须用品上。家里常备足量的火水、蜡烛,连玻璃制的火水灯,奶奶也多准备了几个备用。所以,手电筒从来不是我们家的必需品。我的愿望,自然也没法寄托在奶奶身上了。

幸而我每天上学有2毛零用钱,于是我就思索着攒钱买一只属于自己的手电筒。现在大抵忘却那时候的艰难了,只记得,想吃的辣条不敢买;强捂着口袋,转移自己对1毛钱一根冰棍、2毛钱一大串酸萝卜的注意力。后来,我索性每天将钱放在家里,口袋没钱了也就断了吃零食的念想。

儿时我们多么简单,想要做的事,专心去做;想要买的东西,耐心地攒钱,一门心思地等待目标实现的那一天。过了数月没有零食的“艰难”生活,我终于攒够了钱,挑着一个停电的夜晚,摸黑去买了那只心念已久的手电筒。当晚,我完完全全掌控着我的手电筒,激动地对着村建筑玩了无数次“画圈圈”的游戏。

毕竟用自己的“血汗钱”买来的手电筒,我爱惜它身上的每一处。手电筒外观是圆柱形,长20厘米左右,表层镀了一层铁皮,通体银亮。听说,用手沾了水的手去拿它,人容易触电、手电筒的表皮容易脱落,故而我没擦干手从不敢去触碰它。手电筒中空的肚子里装着两节可替换的大号碱性电池,续航能力比较差,天没黑我一般不打开手电筒,以延长电池的使用时间。弹珠般大小的透明钨丝灯,是手电筒最重要的照明装置,也是最容易烧坏的配件。钨丝灯里有两根苍蝇腿般粗细的黑丝,如果频繁开关手电筒,钨丝就容易断,这样一来,手电筒就失去了照明的功能,我借给小伙伴玩时常常提醒他们这一点。为了便于携带,我找来一根红色毛线绳,把线叠成三股线,绑住手电筒的两端,斜跨在肩上。不管停电与否,每天晚上出门玩我总记得背上它。

儿时就是这样,每多一样玩具,生活就好像另生出了一派气象。没停电的时候,我不敢在外面多玩,但有了手电筒,我的夜生活丰富了些,胆子也变大不少。

村里的小伙伴都很好动好玩,停电并不能消减他们玩乐的热情。没有了电视剧节目,我们便在自己的脑中生造出一部剧。但是剧的底本,孩子们还得去找村口的老爷爷口述。老爷爷是个好讲故事、好逗小孩的人。平时不停电,他傍晚就坐在村口扇着葵扇纳凉,孩子们可以看电视、可以借着家里透出的光玩游戏,活动多到完全忽视老爷爷的存在。一旦停电,孩子们便端着小板凳,围着老爷爷坐,央着他讲故事。不知是为了逗我们还是他的剧本单一,老爷爷每次都专讲鬼故事。

故事有板有眼,不是发生在咱们村上头的董家村、高屋屯,就是发生在下头的周村、李村。伙伴们胆子大的,就一直全神贯注听着;胆子小点的,听一半就尖叫着跑回了家。我是个胆小的,既害怕听,好奇心又支使着我去听。但我终究是害怕的,以至于天擦黑没多久,我就飞奔回家,生怕路边一簇簇的甜象草里会爬出一条蛇,或扑来一个鬼。有了手电筒之后,我在外玩到晚上九点才慢悠悠走路回家;有鬼故事听时,也仗着有手电筒照明,听完结局才回家,甚至还会自告奋勇送胆小的伙伴回家;路上听到草堆里的动静会晃手电筒去照一照,甚至会对着草丛呵斥两声;能和小伙伴晚上开着手电筒去小卖部买零食,到河边看看晚上鱼儿是不是都探头探脑露出水面……

在无数个漫天黑沉的夜晚,这老式的手电筒散发的暗黄灯光,是这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光圈随着我手臂的摆动而前后摆动,驱赶我走夜路的恐惧,像文火一样温暖地陪伴着我,一路追随着我回家。凡物的寿命是有限的。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手电筒的开关有时会失灵,钨丝灯也被换过好几次。因手心的汗渍侵蚀、空气中的氧气氧化,手电筒银亮的铁皮慢慢脱落褪去,一开始只是绿豆大小地东一点西一点掉落,后来是大片大片地脱落。还没等到它锈迹斑斑,村子慢慢地没有停电的现象了,曾经频频出现在我眼前的旧物,不知何时,已经被我丢弃,退出了我的生活圈。

儿时的我们,每天的烦恼只是想着如何腾出时间玩,如何从旧游戏中玩出新花样。在设法取乐的时候,我们每天经手的物件何其多,一把小剪刀,一块心形的橡皮,几颗被磋磨得圆滚滚的石头,一根跳过无数次的绳子……就像这手电筒一样,当时的我们觉得新鲜好玩,热腾劲儿过了,它们也就变得平平无奇。但是确然,在不经意间,它们给我们带来的是无数的欢乐、甚至是驱散孤独的陪伴。随着时间的流转,旧物所承载感情慢慢黯淡下来,褪去光芒,曾经快乐的味道,成了似曾相识的印象。脑中恍惚记得有过这样趣味,仔细一想,却好像是别人的回忆,究竟是不是,连自己也糊涂了。


作者 | 三里(原名:庞美凤),一个热爱文学与生活的小女子。微信:mf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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