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理何攀阳（工地人物素描系列之四）（小说）

监理何攀阳（工地人物素描系列之四）

作者：吴先和

    主编：非   鱼

监理何攀阳，在工地上算是一个人物，一个工地质量的好坏，与他的监管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别小看监理何攀阳了。

何攀阳原在县建筑设计院打杂。县建筑设计院原是政府的一个事业单位，后来改制了。改制前，由政府财政发钱，人多一个少一个不碍事，反正是政府的钱，而且何攀阳进来的时候，政府是给了编的。给了编的，那叫铁饭碗。可是，这个铁饭碗不知给谁凿了一个大洞，再也装不了饭了。

何攀阳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初中没有读完，就在社会上游荡。幸好他八字好，是吃商品粮的。当他在社会上游荡两年后，十六岁就安排了工作，先在县瓷厂，后通过关系，调到了设计院。没有读好书，弄不了设计，领导知人善用，就安排他跑路打杂，他倒是也干得欢快。可是，这种日子好景不长，设计院改革了，由事业变成了企业。企业政府是不拨钱的，要自己挣。不会设计的何攀阳，自然就被承包者淘汰了。不能造成改制单位人员失业，有关部门又成立了一个监理公司，将设计院裁剪下来的人员一并安排到监理公司，这个公司是设计院下面的子公司。何攀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进了监理公司的。

开始，何攀阳吊儿郎当，被他师傅狠狠地批评了几次，最后一次严厉告诉他，不好好做就滚蛋。这里是公司，再不是国家的铁饭碗。那时，何攀阳四十岁了，他再不是一个人生活，不仅有老婆，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不好好做，不仅自己吃饭成问题，而且老婆和孩子也要饿肚子了。为此，何攀阳这才认真起来。何攀阳个头不高，小眼睛，一年四季理着平头发型，常常嘻皮笑脸。不过，真的干起事来，还是很精干的。

别看何攀阳眼睛小，个头不高，还偏了一点瘦，但是，他一站在工地上，还真是一个人模人样的。

监理一般都是由开发商请的，专门请来监督建筑商的建筑质量。因此，监理的权很大，如果心凶发现了建筑商在建筑中有问题，叫你整改，你不整改，他有权立马下停建通知书，通知书一下，你建筑商不得不停。如果不停，开发商闹到行政管理部门那里，也就麻烦大了。行政管理部门来后，不只是停建问题，而且还要开处罚单，单子还大着！

有了这个因果关系，何攀阳在工地上就是大爷了，尽管不能这么说，但事实却是如此。民工嘻笑地说，监理就是行政上的纪委书记，掌握着建筑商的生死权。这话有些言重了，但你也没得办法，三十六行，一行服一行呀！

这天中午，何攀阳去24层验钢筋工扎制的板面，验着、验着，他觉得哪儿不对头，停下一看，原来是建筑商钢筋工承包头不在身边。这还得了，我验收他承包扎的板面，他居然不在场。

何攀阳立刻掏出手机，把电话拨打过去：你这个板面，我无法验下去了。对方一听这话，连忙说：何监，我在楼下，立马上来。

约二分钟的样子，对方就上来了，手里提着饮料，先是给何攀阳递上两包“大中华”牌香烟，再递上一瓶饮料，说：何监，哪里有问题，我们立马就改。

何攀阳将两包烟放进自己的衣袋里，然后打开饮料，一连喝了几口，说：你用尺量一量，钢筋与钢筋之间的距离是图纸上规定的吗？

对方拿过圈尺，量了几个地方，说：有的摆远了，有的摆近了，我们改、我们改，你去休息一下，等我们改完，再叫你来验收。

何攀阳板着脸，提着未喝完的饮料，向楼梯边走去。

楼上的几个钢筋工立马忙碌起来。一个小时后，钢筋工的承包头给何攀阳打电话，叫他上来验收。何攀阳说：不看了，你把单子拿下来，我签字就是。

一个钢筋工听后，唠叨说：你要是早点把烟和饮料拿上来，用得着我们整改这半天吗？东西也给了，却不给在正点上。

钢筋工这话不假，在工地上，几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监理在验收每道工序时，几乎都这样，烟和饮料少不了。否则，整改的人工费远远不止这烟和饮料的钱了。

这样一来，何攀阳日子过得很滋润。烟，他基本上用不着自己掏钱；酒，也常有人供应；至于饮料，总是有喝的。逢年过节，还能收到一些红包。如果想泡小姐，只要抓住一些承包头的软骨，也是能泡上的，自然，这泡小姐的费用，也用不着他掏了！

不过，有一次何攀阳遇上了“钉子”，一个承包头将何攀阳收烟一事用手机拍了下来，直接告到开发商那里，开发商又把视频发给监理公司。监理公司将何攀阳召回公司，狠狠批评了一顿，并将他调出收起香烟的工地。

工地建筑方没有想到的是：这下彻底倒霉了。新来的监理非常厉害，他拒收一切，一点一滴严格按图纸上来，发现问题，必须重来。否则，处罚单一开，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新来的监理这种做法，开发商当然喜在心头，因为质量问题彻底有保障了。可是，却害苦了建筑方的一些承包头，他们不知要增加多少成本和费用。

于是，一些人又念起了何攀阳来，说何攀阳这人还行，过得去，不就是抽点烟、喝点饮料、泡个小姐么！如今这个世道，哪个不是利用手中掌握的那点东西，来丰富一下自己呢？

何攀阳听说这些后，在心里一笑：新派去的监理，是我的师弟，你们这些承包头，也能跑过我的手掌心？！

结果，工地上大大小小的承包头，就把矛头一齐对准那个拍视频举报的承包头，骂他不说，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承包头要揍他。看到这个阵势，举报的承包头后悔死了，责怪自己多管闲事，没有办法，最后只得花钱请了几桌客，才把骂他的事情摆平。

一天中午，何攀阳在街上碰到举报他的承包头，眯着小眼睛，笑着说：兄弟还好吧？

说完，何攀阳伸出手，还和举报他的承包头握了握手。

举报的承包头呢，则非常尴尬起来，好久，脸上好不容易地才挤出一点笑容来。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吴先和，男，中共党员，本科学历，从事过教师、记者、编辑、行政等工作，现已退休。

著有长篇小说《围城外的情人》，散文集有《秋思》、《领悟人生》、《微博花开》，纪实文学集《捡来的富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