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鲁寺壁画，西藏元代佛教艺术的标准器

 

 

2021年6月份随历史讲坛（砚总大素）团队去西藏阿里地区看壁画，第五站记录夏鲁寺（国三），西藏前两批国保都是大型寺院，占地都是几万平米以上，以巨大的建筑体量和声望入围。而夏鲁寺现仅存一座大殿建筑，包括庭院才占地3300平米，属于小型建筑遗存，地方又比较偏僻，不入旅游界的法眼，完全以自己的早期宗教艺术实力入围第三批国保，其元代壁画和建筑是西藏的标准器，业界领袖地位实至名归。藏式本初佛、宗派本尊佛、五方佛的结构体系业已成熟。

夏鲁寺始建宋朝早期（1027），开始没有什么名气，直到一位佛教大师的到来，让夏鲁寺的佛教艺术到达顶峰，1320年夏鲁寺迎请布顿大师主持寺务，这位布顿大师是藏传佛教的奇人，一生不近政治，而专心于宗教、艺术、教育、翻译、建筑、医学和天文学等学科，写过不少专著，比如《布顿佛教史》，对早期藏传佛教密宗理论与实践进行归纳总结，为藏密系统化并成为西藏佛教的核心做出重大贡献。而夏鲁寺不仅有人和，还有天时地利，受到元代朝廷和萨迦王朝的鼎力支持，1329年，日喀则地震让夏鲁寺遭到毁灭性破坏。元朝政府赐给大量钱财作修复之资，从内陆请来大批汉族工匠，并运来琉璃砖瓦等物资，于1333年动工，由汉藏工匠合作共同建造了这座具有特殊风格的汉藏混合式结构的寺庙。而代表夏鲁寺壁画风格的主要是1333年主体建筑修复后的作品，是西藏元代壁画艺术的标杆，在西藏壁画艺术史上有“夏鲁寺风格”的划时代的标志。

夏鲁寺原来规模很大，随着元代和萨迦王朝的退市，也开始败落，现在仅存核心大殿，四合院式的高墙城堡建筑，顶部东西南北四座无量宫殿均有中式屋檐，室内斗拱的造型与室外对称，有很高的辨识度，是西藏最早带有中原大木结构样式的建筑，2009年用1600万对汉式屋顶部分进行维修。我们在寺院门口遇到当地派出所和居委会组织的疫情防护检查，还有寺院内部防火设备检查，藏族干警和政府人员都是帅哥和靓妹，显得很热情，地方政府还是很重视寺庙的管理，周围环境也在大兴土木地改造，不知道把文保牌收到何处了。夏鲁寺参观也有限制，重要的殿都不开放，比如一层的甘珠尔殿，三层东无量宫殿，都禁止参观。我们仅仅在一、二层的转经道看了看，壁画低层都有护网保护，也无法拍照，只能听老师讲故事。一层转经道壁画的整体效果确实好，与其它寺院的转经道黑漆漆不一样，红色的壁画底色与光线融为一体，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博物馆级别的感受。本来想和僧人套近乎，想参观不让进的殿堂，结果僧人推荐二层的某个无量宫殿，全团队在这里与小窗投射的光线拍照，好像找到夏鲁寺的灵魂，纷纷与布顿大师交流，消耗很长时间，忘记了重要殿堂的参观，最后大家一致决定不去餐厅了，在夏鲁寺门口与僧人们一起吃了一碗最简单的藏面，喝了酥油茶，完成了夏鲁寺僧人一样的午餐。

网上摘抄资料，主要壁画位置和内容，自2009年以来，故宫博物院与西藏自治区文化厅、文物局，日喀则地区文化局合作，聘请敦煌研究院数字中心逐步对夏鲁寺的壁画进行数字化工作。目前已完成三处壁画的数字化摄影、后期拼接、制作虚拟漫游等工作，即措钦大殿转经道中的佛传本生故事壁画（约580平米，内容主要是101幅大型佛传本生故事及1铺四臂观音）、甘珠尔殿南北壁的壁画（约20平米，南壁以五方佛为主，北壁有释迦牟尼佛、菩萨、护法及曼荼罗等），以及般若佛母殿转经道壁画（约170平方米，内容主要是佛本生故事、诸佛和菩萨等）。这些部分是夏鲁寺元代壁画的经典样式，而夏鲁寺也有更早期的壁画遗存，与建寺时间一致（1027），分布在一层旧护法殿、马头明王殿，状态不太好。

夏鲁寺壁画的出现是藏族绘画史上的标志性节点，宣告了后宏期早期波罗风格艺术影响的结束，夏鲁寺绘画样式取代了波罗样式在画坛的统治地位，而以全新的艺术魅力影响了整个14世纪，并为江孜白居寺艺术的出现奠定了基础。夏鲁寺元代壁画分布，一层环绕大殿为封闭式转经回廊，回廊外壁绘满本生因缘故事，依据是《一百本生故事》的版本，熊文彬教授《西藏夏鲁寺集会大殿回廊壁画内容研究》文章介绍的比较专业，一百幅本生壁画，每幅约2.5平米，壁画体量惊人，最重要的是每幅壁画都有古藏文题记，把壁画的内容介绍的明明白白的，真是一部佛本生故事的壁画天书，元代珍贵的遗存。另外，一层配殿内绘金刚界大曼茶罗、五方佛、及杰·喜饶炯乃、龙女等主题的壁画。二层前殿回廊绘有须摩提女请佛故事。夏鲁寺最高艺术水准的壁画作品主要在大殿回廊，一层配殿和二层前殿回廊这三处。经常拿出甘珠尔殿北壁五佛方绘画做夏鲁寺的壁画旗帜，东无量宫的坛城壁画也是元代之后坛城类壁画的标准器。

简单介绍一层转经道的舞蹈家本生图，这幅壁画为第66品，经常为夏鲁寺壁画代言，非常写实的舞蹈场景，题记注解是佛祖在前世化身舞蹈家传播佛法，这个注释非常有趣，简直就是对文艺工作者的最高赞赏，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肯定是思想传播的重要阵地，说法图开会讲大课是正统的传法方式，但佛祖早就关注到民间传播的力量，亲自化身舞蹈专业演员，用今天的话说也许是成为百万粉丝的明星艺人，属于德艺双磬的重量级艺术家，到千家万户表演，然后借机推广教义，简直是市场营销学的教科书。我以为最有趣的不仅仅是舞蹈的人物表现，我们更应该关注把舞蹈传播到千家万户的构图表达方式，全部构图中两侧配有四个建筑，每个建筑中都有各种人物透过建筑的窗户在看舞蹈表演，又好像是在看电视，这是元代的壁画，根本没有电视的概念，可能是佛祖的神通，让在家的民众也可以感受到舞蹈的魅力，这是元代用绘画形式预言了我们今天现代化网络媒体技术，是夏鲁寺壁画匠人的奇思妙想的表达，这种构图在夏鲁寺本生壁画中经常出现，将不同时间、地域的事件放在同一幅图中表达，让现代人看了也会心一笑，这是穿越科幻的效果。

在夏鲁寺还有很多覆钵体塔的壁画，东无量宫回廊内壁覆钵体塔的形制创新也是布顿大师的杰出贡献。布顿大师把这种塔的形制变化给出了定制，赋予了佛教的不同含义，让这种最简单的塔有了72变的功力。夏鲁寺，还有很多看点，有很多研究的著作，北京西藏文化博物馆正在举办夏鲁寺壁画文物展，不能进的殿都有照片，看不到的壁画细节也有展示，比如护法殿大门的题记，转经廊本生画仪仗队中回头“擤鼻涕”的旗手，马头明王殿宋代壁画的遗存，甘珠尔殿五方佛坐骑的卡通形象，尼泊尔画班与藏族本地画班的不同风格展示等等，只有到西藏夏鲁寺实地参观，再回北京看主题展览，才感觉收获满满。只有一点遗憾，夏鲁寺开的小侧门，正门是旧护法殿早就封闭了，在里面很容易转向，又不让拍照记录，很难回忆起来参观的路径，仿佛记忆被擦掉了，或者说在夏鲁寺没有照片就没有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