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力：这些年，我收到过的礼物
作者｜刘力
周末例会散会，进入办公室，桌子上俨然一个纸盒包装的苹果。
马上圣诞节了，我不知道又有哪个学生给我送来了节日的问候，平平安安，这该是天下所有人的朴素愿望。
教书十多年，总能在一些时候收到些来自学生的小礼物，每当这个时候，我能看见所有老师脸上露出的真切笑容，仿佛在那一刻，作为一名老师才真的可以感受到教师身上的荣光。
仍然记得，快要毕业去往自己的实习地岐山，在那里我们并没有受到太多的特殊待遇，就连当时心中一直挂牵的岐山臊子面也吃的没滋没味。然而在学校里，作为可以替代的老师们则对我们的到来万分欢喜，他们似乎早已经迫不及待想着让我们来上课了。
作为语文实习生，我跟从的老师名叫牛军礼（或者姓冯，我不大记得了），刚到第二周，我就开始给他所带的一二班学生上课，每次我总有些忐忑，甚至有些惶恐，几乎常常害怕自己讲说不到位，但马老师根本不在乎，他总是鼓励我，让我大胆去讲，于是我就终于鼓起勇气，一个多月里，二十多天的上课生涯里，我几乎穷尽了我所有的气力。
然而实习生毕竟不是真正陪伴学生的人，我们离开的时候，学校也不允许我们去与学生告别。我感到万分沮丧。其实此前我已经给学生说过我们即将结束实习的事情，但当时我看见他们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后来坐在车上返校，我看着满车花花绿绿的礼物，心里非常不得劲。我总感觉自己变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就这样灰溜溜地艳羡着另外十多个老师满心的欢喜，我终于有一种憋屈感。于是我很有点孩子气地把一种怨愤的情绪包裹进自己的信笺里，最后跺跺脚，我把信直接寄给了牛老师，不久，牛老师的信来了，工整的字体透出一个语文教师的专业素养。
他在信中言明：学生本是有礼物给我的，但我走的匆匆，甚至连走前一晚他的等待也并没有得到我的回应，而礼物现在还依然稳稳躺在他的桌子里。
那一刻我有一种强烈的羞愧感，我原本觉得顽劣甚至冷漠的孩子原来是有情感的，我只计较了他们有没有送给我东西，但我却忘记了我去的初衷。自然我也绝不会去讨要那些东西，但我郑重其事地写了封信，向牛老师包括他的学生们致歉。至于其他我则觉得远没有再说起的必要了。
信笺发出，我竟有了些许后悔，我果然也没能再等到回信，但这件事却给了我太深刻的记忆。由此我也知道，过分追讨来的东西往往是无所谓价值的，这只能证明了自己的无能。
此后工作十多年中，陆续会接到来自很多学生送的小礼品。有时是一些小饰品，有时是钢笔，有时竟是仙人球或者一些绿色植物，可惜我这个人比较懒散，决计是养不了植物的，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个个枯萎、蔫巴、死去，而那些无生命的东西最后却总能完整保留下来。
我最得意的自然也是这些东西，无论走到哪里，我总会第一个把它们带在身边，生怕丢失了学生们那些纯真而细腻的心。
我至今最难忘的是有一年带一个班语文，已经忘记是新年还是教师节，一个女生怯怯地拿着自己的小礼品蹩过来，最后终于鼓起勇气递给我，我能看得出她很用心在日记本那种纸上画了一幅画，她把这个貌似拙笨的小东西拿出来，只因为她感觉这是最最真诚的礼品。
我深深为之感动，它并没有外面买来的卡片那般精致，但它却的确是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年代里弥足珍贵的珍品。
在众多的礼物中，我还是最喜欢私人间的馈赠，因为举班所选的东西固然价值大些，但却总有些应景般的伪装在里面，甚或还有些意意思思的难为情在里面。但唯有那些出自真诚的甚至还有些难以出手的礼物，正因为出自一颗素朴的心，才终于无可比拟地成为师生之间的方寸约定。
也曾有年，教过一个文科班，到了教师节这天，学生们似乎早有约定，平日里嘻嘻哈哈从来不需要喊“起立”的那些少年们，突然一下子齐整站立，然后用最整齐的声音向老师发出最诚恳的祝福。在我看来，这一直就堪称世间最美的礼物。
出于真心，形于尊重，在万千已经被世俗化许久的尘世间，难能可贵的一片真性情，在我看来，总是最美丽的流淌。
而今，我发现的那枚苹果我虽然不知道它是谁送的，但我总能透过自己的脑海，在里面勾勒出那幅曾经羞怯和紧张到全神贯注的温暖。
我总会以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全身心付出，就是老师们给予这种温暖的春色的一种天然而舒心的回应。
——2018.12.24
作者
刘力，陕西丹凤人，教育硕士，中学语文一级教师，兼任本地《丹凤文化交流》杂志特邀编辑。能进行各种文体写作，有公众号“力读”。有各类文章300余篇发表于报刊网络，另有数十篇文章在全国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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