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一体脏腑推拿之一个大写的人走了

农历六月二十四日是一个什么日子,在黄河岸畔的一个叫做元上村寨里的人们,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异常,该下地干活的干活的,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然而,就在这一天,尚牡丹下定了决心绝食,无论身边什么人喂食她什么,她都悄然吐了出来。

农历七月十一日早,她安祥如愿离开人间,享年七十九岁。

尚牡丹是我的母亲,她是在我的大哥怀里走的,走的很平静也很猝然,以及三哥陈述说,听到大哥在房里呼唤妈妈的声音,急忙走进房里,就再也没看到母亲睁开双眼。

大哥诉说着母亲安祥而猝然的时刻,十一日凌晨五时多,被安顿洗了脸,和哥说着话,突然对哥说,我感觉胳膊没力了。由于是坐在靠椅上,哥忙拿了垫子垫在胸下,母亲撑着垫子俯身,头一下子垂了下去,哥忙向上抚起母亲的头,发现母亲脸色苍白,接着没有了鼻息声。

此刻,我们一家和二哥一家通过驾车和高铁两种交通工具从南方的一个叫做成都的城市向黄河流域奔驰。穿越巍峨的秦岭地带,一个个硬朗的山洞扑面而来,还有高大的白杨树。当成排的白杨树从身旁穿越,离家不远了。

白杨树多数长在一马平川的道路两旁,春夏两季,炎阳高照,白杨树则细叶婆娑,秋冬之季,凛然之风,则杆枝修长突兀。

母亲踩着白杨树的斑驳树影一路从一个叫做杨范的村庄嫁到了元上村。两村都位居黄河岸畔,也就五六里路,然而在当时信息欠发达的年代,母亲沿着白杨树夹道欢迎的乡路,出嫁元上村,发现是被“骗”了,仿佛一夜之间,令母亲艳羡的桌子椅子铺盖等生活用品奇迹般消失了。也就是说,父亲为了迎娶母亲,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暂借一用。

现实的婚姻,让母亲手里唯一留存的是几片出嫁之前收藏的白杨树叶。

外婆曾告诉我,母亲迷恋白杨树叶是因为白杨树有着不同一般树木让人精神蓬勃成长的自强和独立。然后,她把它夹在没有纳制完成的鞋底之间。鞋底变成家奶的一双合脚的鞋,收藏的白杨树叶也黄了,她把它扬弃在风尘里,连同她的青春年华。

媳妇熬成婆的过程,可以说是母亲历练大写“人”的蜕变。

母亲终日伺候的家奶是一个衔着尺把长旱烟袋,裹着三寸金莲的脾气暴烈的老太婆,家奶的“烈”全村闻名,顾他人而不敢言,与母亲成长更是如此.

所以,印象中的母亲,陪伴我们弟兄四个儿子的出生和成长,她是勤勤勉勉第一个是村里起的早扫干净门前院落的人,也是贪黑吱吱呀呀声中结束纺布的最后一个人。

时间久了,村里周旁的人心痛替母亲抱打不平,你长期这样,怎么受得了?你家婆也太不地道了。母亲却说,家婆这是为我好,生了四个儿子,盘活拉扯大不容易,再说了,我以前做的不好的活路,家婆教育,现在都做的从眼里过的去了。

父亲是名建房子的工匠,长年吃百家饭他,对母亲的饭菜总是情有独钟,这让母亲很是骄傲,也让父亲乃至我们弟兄几个在成长过程中很少上厨房案台。她的理由是男人是顶梁柱的事。

于是,母亲的身影总是活跃在我们一家的吃喝拉撒日常琐事上,当然,农活的忙碌一样少不了我母亲勤劳的身影。

父亲在母亲走后,对我们讲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妈这辈子没闲下来”,然后,眼角有泪水溢了出来,他接着说,“你妈,人能行,太能干了,在六月龙口夺食收割麦子你记得不?”

做为那段历史参与者的过来人,那段成长记忆无论如何是从记忆抹灭不了的。

记得是责任田下放的年代,农民积极性空前高涨。做为其中一员,我们家为了增收增产,在自留地的基础上,外包了数十亩地。那个年代没有机械化作业,庄稼的播种和收入,完全是靠的养的牛和双手挥动的农具无数次的动作重复完成。

养牛要起早贪黑,这件繁琐的事几乎由母亲来完成。记得六月收割小麦,天上的星星还眨着眼睛,母亲就叫醒我。

揉着惺忪的眼睛,发现父亲在一旁霍霍磨着镰刀,母亲则将做好的打有荷包蛋的面条放在我的面前,她却转身牵牛入辕套车。我坐在父亲驾着的牛车到了麦田,母亲已俯着身子挥着镰刀将麦浪放倒一大片。

中午时分,收镰回家休息,我们在房里抢着时间休息,母亲却在厨房拉着风箱做着饭菜,及至我们睁开眼,母亲做的飘着葱花香的面条就热腾腾的呈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吃饭,她转身忙着料理牲畜做着务工的准备。我们准备务工,她已收拾碗筷也和我们一道出门。

在我的印象中,很少看到母亲坐着吃饭,正如很少看到她在床上躺着睡觉。她的一生,仿佛都是在忙碌中穿梭。

忙碌,是普通老百姓的最真实的生活写照。母亲的忙碌,炼就了一双闲不住的手,也让她破茧了碌碌无为,成就了大写的“我”。

记得一次妈妈教嫂子和面,嫂子的手成面后怎么努力双手总粘有面丝,母亲在一旁做着和面示范,如何做到盆光、面光、手光的要求。嫂子按要求做依然没有成功,于是,有着沮丧。母亲说着掏心窝话给嫂子,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也不会和面,是家奶教的。嫂子问怎么教的,母亲说,一遍一遍的练,熟能生巧,所以勤快些多做几遍就会了。

还有一次,田地的小麦收割后,要捡拾收割后遗落的麦穗,我为了表现捡拾的多,就悄悄从隔壁他人的麦田捡拾遗落多的麦穗,母亲发现厉声斥责,她说,你这是偷,是不光彩的事,今后不准做损人利己的事。

如今,在母亲的引导和影响下,我们兄弟四人已长大成人,且无论身居何处,母亲的教诲,如楔子一样植入心田,并引导我们以正直和勤劳的为人本分安家立业。于是,村里人常艳羡的说母亲,你的四个儿子都有出息,也都对人好,相互又团结,你教育的好。母亲听到这话就很开心,然后,她会逐一给我们打电话说,村里人表扬你们了,说咱家风好。然后话锋一转,再次叮咛道,我们是百姓人家,无论在哪儿,都要讲究本本分分,莫贪图名利。

到了家,已是傍晚,由于疫情,帮忙的人数受到限制,但是送别再看母亲一眼的人是络绎不绝。在灵堂前,我看到多名熟悉即陌生的面孔,说是熟悉,他们都是我童年时期和母亲来往的近邻姐妹,说是陌生,童年后由于搬家近三十年没有和她们往来了。她们的出现,一下拉近童年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

我们以前位于村中央的院落虽然窄小,但祥和的氛围,在农闲之时,院落门外,总是坐满近邻拉着家常,和这些近邻的熟稔,多是母亲在家里有些好吃的东西,总是让我们端着碗给他们送过去,遇到他们气力有困难,常让我们帮着挑水,送煤炭。

母亲常教育我们,能吃亏,打起堆。这样的处事风格直至搬家到村的另一头,依然焕发好客魅力,和近邻情同手足。

这些近邻守着灵堂对我说,你妈和别人不一样。我问那里不一样,他们说,你妈处处为他人着想,这不,就连走的时候,身体保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没有让送她的人嫌弃遭罪。知情的大哥说,母亲完全是可以多活些时日,但是她怕久病拖累子女,挺过了五荒六月就坚定在六月二十四日绝了食。

自己多受累些,不要麻烦别人。这是母亲常常教育我们的处事准则,没想到,临终弥留之际,她依然严以律己,用超出常人的毅力和勇气为自己的人生划上了满意的句号。

母亲走了,在一个秋风习习的早上,就在人们发愁下午难奈的炎热,天空忽然下起久违的雨水,雨水多了,人们又担心出殡不方便,但是,出殡那一天,雨水竟然停了。

太阳的妖娆,让路边野生的酸枣一夜之间换上了红彤彤的新装。看到这些酸枣,立马想到母亲在世,每次在我们秋季外出,她都会捧着红彤彤的酸枣说,你们在外工作费脑力多吃些,有助睡眠,同时,不忘叮咛多给身边的领导和同事,让他们也尝尝家乡的野味。

顺着红彤彤酸枣的引导,很容易看到母亲的安息之处俯瞰着涛涛不息的黄河水,在安息之处旁侧的丘陵处,一个有着数丈高的圆椎形土堆突兀地刺向苍穹。

熟悉人都说,这是千年留下来的防止黄河船舶迷失的定航塔。母亲也曾说,这塔好,救人命的。随后她有个愿望,以后老了能埋这,一不占耕地,还能守护这救人的塔。

如今,她的愿望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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