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巧散文】奏响在黎明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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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响在黎明的绝唱
文|李志巧
“一个人诞生前可能就有了灵魂,那时的灵魂似雨雾清风般清新。我还想,一个人要在离开人世前,灵魂又一次飞翔起来,这时的灵魂带着一种在人世间辛苦走一遭后的沉痛,所以它飞的徐缓,带着一种逃离苦难和亲情的曼妙的伤感,它在于云霞为伍时,对曾经走过的大地有依恋感。”
——迟子建《我对黑暗的柔情》
【旋律一】
二0一一年四月的安康,和煦的春风在夜里唤醒了这个陕南小城,中午时分悠自漫步在汉江边的竹林里,时有鸟儿扑棱从绿翠中窜出来,直冲横阔的江面,留下勇敢的浮影。
我虽说叫“巧儿”,用陕南老家的方言来念的话,和“鸟儿”是一个音。“巧儿”和“鸟儿”方言同一个音,都是有生命的,都是动物,但是我这个“巧儿”是没有翅膀的,是不能翱翔在蔚蓝的天空的,就是想了爸妈,也不能像鸟儿一样很快的飞到父母的窝里,或是呆在他们的羽翼下等待暴风雨的前奏。不过我的世界是自由的,平淡的!于是也渴望在初夏的时节里会有一次心灵的飞翔。
日记二00一一年四月十六日
“我努力了一宿,还是失眠了,在凌晨三点的夜里,我是如此的清醒。”
用笔头记下了那夜莫名其妙的感受,然而我并不知道人生中的第一场很大的考验即将登场了,是那样的悄声无息,那样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让人不曾有一丝的防备。
第二天清晨,我就接到了大姐的短信,差点让我对未来的日子有了万般的绝望,“父病重,速归!”。类似于这样的内容,我只是在电视里,抑或电影、小说里看见过,这一刻竟想不到,这玩意儿会出现在我的手机里,简短的让人窒息。多么希望大姐编错了信息的内容,发错了对象,或者开了一个玩笑。可是这日子并不是愚人节,即使她再粗心,也不会犯这样大逆不道的错误。在浑身麻木之后,开始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
父亲的病根是一九八八年落下的,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至今有二十四年的病史了,之前看过医生,找过先生,也请过巫婆,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吃的也吃了。比如长白山的红蚂蚁、小白蛇都试过。
医院也是我们家的常去之处了,就连医生都快成了我们家的亲戚,只是没料到这次竟会如此的严重,镇上的医生已无能为力了。朋友在一旁看着好似丢了魂儿似的我,说我的表情有点吓着她,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什么话也没有答上来,只是默默地牵着她的手一直前行,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握得紧紧的,以至于稍凉的早晨,手心满是水,害怕自己松开手,会有什么东西从我的指间滑落,再也寻不回来。
这一夜,我乘车回到了县城,不想劳扰任何亲戚,找了一间酒店住了下来。摊开全身躺在床上,听着电脑里缓缓流出的思乡曲,发觉有一股滚烫的东西进了我的耳朵,尔后却一直凉到我的心底。这一夜,在只有一人的房间,我又向失眠举起双手投降了,竟是毫不犹豫的那种。无星的夜晚,在熟悉的小山城,理智地拒绝了酒精的存在。因为第二天,大家得面临这残酷而又异常现实的世界。
一定得拒绝它的存在!
按照凌晨五点四十分母亲打来电话的安排,我早早地在通往医院急诊的马路上徘徊。街角的路灯下,时有车辆穿过,行走的人们寥寥无几,在他们看来,也许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坏孩子。扛着身子骨,跟没了魂儿似的瞎游荡。有的甚至绕过我,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那个偶尔歇斯底里大喊,在凌晨的街上扰民的小痞子。我有那么可怕可憎吗?!
故城的清晨,在等待大姐和父亲的漫长的一个半小时里,我感到的不是往日里等待亲人时的那种幸福、温暖,而是彻骨的十二分的凉意。对着天边尚未退却的月晕和丝丝缕缕的浮云,我双手合十,虔诚地面对着熟悉的天空“请许我一个未来!”
【旋律二】
血常规、CT、X光片、尿检、心电图、B超……都得一一检查。从县医院到中医院,幸好有舅舅一直陪着我们忙前忙后,在中医院里秀林大姐的确帮了我们不少忙。看着眼前的父亲拄着拐棍,喘着粗气,被我们折腾的说不动话的时候,作为女儿的心里难受极了。多么希望他那一刻所忍受的疼痛能分担一些与我。
平日里我们随意便可迈上去台阶,对于那一刻的父亲来说是那么的艰难吃力,他的一举一动很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每迈出一步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每迈出一步不知道关节承受着多大的疼痛;每迈出一步不知道在心里滴了多少颗眼泪。
可惜他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是那么的矮小,虽说二十三岁,却背不动行走如此艰难的父亲穿梭在各个科室,让自己的父亲感到孩子大了,有能力去承接一些重担。望着父亲迈步攀登的身影,我的心似乎在滴血,又好像有无数条鞭子在抽打着我的躯体,让人失去知觉,失去意识,让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即将死去。
走进去的每一个科室,我太熟悉了。那门口、那桌子、椅子、那医生、护士、那走廊、厕所。好像我把他们一一作画,并储存在了珍贵的书橱里,恐惧着陌生人一不小心碰了他们,或是撕毁了他们,让人失去回忆,忘记了每个日子所需要涂抹上的颜色。于是在属于私人的博物馆里,他们被贴上了属于个人的标签,记载着以往的岁月和每一段往事,或让人雀跃,或让人为之挥泪。与此同时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我曾经来过,也许不止那么一次。
让我感叹的是,时间过得真快,仿佛二0一0年五月母亲所经历的那一场车祸,就在昨天,然而就在今天父亲来了这里,前脚还没有迈出这恐惧的地方,后脚就得做往回撤的姿势。是如此的绝情而又迅速。
若是父亲能像母亲那样日逐好转,自个儿去上厕所,散步,我和大姐的压力会少一些,内心少一点忧郁。可我们姐俩这次面临的是无情的家属病危通知书。纸张不大,内容不多,说的是危情,家属要有心理准备的字样儿,家属签字,主治医生签字,日期。
字儿是大姐瞒着我和父亲的面儿签的,又一个坚强的女性在拿到通知书的时候不知道她哭了没有,反正在大家的面前,依旧那样的果敢、坚定、泼辣。不过在和她独处的时候,我观察过她的眼神,那种游离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无法修饰。父亲住院的时候,我们姐俩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趁着父亲熟睡的空闲,躺在陪护病床上,透过门,透过窗户,看着街上往来的人群,对面的群山,偶尔讨论一下我们不怎么漫长的人生。
那些日子,发觉我们是最有默契的时候,没有争吵,她把老大的责任诠释的再无话可说了。我想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要是见了我们这样儿,应该会更加的舒心,这个已经嫁了出去,却还如此孝顺的姑娘世界上再也找不着第二个了!每一个孩子是他的唯一,是他的牵挂,是他这一辈子莫大的幸福和满足。
【旋律三】
五月十九日,父亲在主治医生刘医生的建议下回了乡下,我们也知道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对于一个极为贫寒的农民家庭来讲,每一天的药费是让人为之担忧的,记得在我即将上大学的前一个月,父亲就对我讲,贫穷没有什么可怕的,害怕的是一个人对现实认输之后且一蹶不振,永远的贫穷下去。
为了让我大胆的追逐自己的人生,将来会有一点作为,父亲支持我去贷款,他还说人生不是一两万的事情。慈父病重危在旦夕,巨额的医药费对于身无分文、年纪尚幼的我和弟弟来说,是极为残酷的。不是说我们的亲情有多么的深厚就可以抗拒如山倒的一切。父亲此次的病情太突然,之前家里也没有什么准备,包括棺材,寿衣都没有。以防万一,也或像老人们说的那样冲冲喜。五月三日,母亲从县城赶回乡下,在亲邻的帮助下花重金置买了一副寿方。
五月二十三日,也就是父亲出院的第四天,清晨二姐和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又一次病重,呼吸困难,脉象紊乱,甚至出现了休克现象。接过长途电话我回到寝室一边打点行装,一边落泪,然后忙赶汽车站赶回乡下老家。天下着雨,汽车上很冷,我未曾闭眼,想着老父亲此时所遭受的巨大伤痛,回想着电话里母亲那颤抖而苍老的哭泣声的声音,我仿佛听见我的心在悲痛的抽动着,眼泪随着窗户外的雨滴一同洒在经常奔走的山间与河流。
这一天,孩子们全拥挤在父亲的睡房里,在急救服药之后,他慢慢的清醒了过来,嘴巴张了又合上,但是没有声音。我们默默地站着、又或坐着,这种全家都在的场面细细算算来七八个年头来第一次,只是感觉这样的氛围是有点悲伤,我们只是配角。
傍晚,父亲能慢慢下床了,我拉着他的手去解手,牵着他的手,没有一点劲儿,手指蜷缩在一起,也不直溜。但在那一瞬,我仿佛找到了小时侯拉着父亲的手照相的感觉。那种激动,那种幸福,那种新奇与羞涩,那种被大手牢牢牵住来不及逃掉的安全感好像又回来了。
当要回房间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眼睛急切地环顾周围,问姐姐们哪里去了?我笑着告诉他:“在厨房里给你煲一点汤。”他瞪大眼睛狠狠地看着我,忽然大笑起来,又抬头望了几眼,好像久久不愿将视线移开那个门口。因为害怕他着凉,在我的搀扶下回了房间。只是发觉父亲的眼神好生的,有点怪吓人的,不像以往的那种有神,温和,始终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关于那个眼神的奇怪的感受。
直到父亲溘然长逝后,我才明白。那也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牵着充满父爱的手,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那种体会不是随便牵任何一个人的手都能感受的到的。只是再也没有了活生生的父亲站在我的面前,像以前一样那样大手拉小手,照片里的记忆也成了永恒。包括与父亲的最后一次通话,似乎都能在每个子夜时分响起。
亲爱的父亲,您的孩子哪能不想你啊!
【旋律四】
我们全家人用我们所有的,全部的爱,都没能抵挡住死亡的来袭,没有阻止父亲的离去。
六月十二日早上六点三十分,在校还没起床的我接到了一个惊天噩耗:我深爱的和同样深爱我们的父亲在六点十分在病床上与世长辞,驾鹤西去,享年五十九岁。
电话是弟弟打来的,感觉二十岁的小伙子说话的时候喉咙硬极了。接完长途,我无力地望着天花板,我只觉得悲伤从心底涌了上来,抱着棉被失声痛哭。想着做女儿的我,没能陪他走完在世的最后一刻,远在安康的我实在是不孝。狠命抓住床单,犹如自己上了手术台,接受一次疼痛的治疗,经受住无法忍受的伤楚,要把所有的东西捏个粉碎的撕心裂肺。
寝室里的姐妹仍在沉睡中,我默默地起了床,穿好衣服,下床梯,刷牙,洗脸,出了宿舍大门。走在以往的大学校园,不再欣赏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不再倾听小鸟的鸣叫,不再仰着头踱着方步,绕过水房去食堂开始我的早餐,不再和每一颗熟悉的杉树打个招呼。仿佛在这个奏响生命绝唱的黎明,一切都笼罩上了黑色。没有了以往的明朗,清新和愉悦,心情如这天气一般,烂的一塌糊涂,没有任何头绪。
没有去食堂,而是去了教室,超乎冷静和理智的坐在那里完成六月十二日应该完成上交的考试试卷,在每完成一个试题的同时,从安康开往老家列车的时间也在一刻一刻地向我逼近,八点,九点……那时候我怎会想到,在期末考试成绩公布,自己居然再次入围了国家励志奖学金。即使有再多的金钱和荣誉,我也不会激动。因为那再多的东西,也呼唤不了父亲对家的回归!我的世界挥泪如雨,我的世界里再也找不着可以触摸到的父爱,我和弟弟就此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
汽车行驶在包家山隧道里,我把双眼藏在了墨镜的背后,我不想让人看见我那一瞬的悲伤,可眼睛再次模糊了。关于我和父亲的往事历历在目,甜蜜的、幸福的、痛苦的、悲伤地,越想越揪心,我的世界真的下雨了!倾盆大雨,回家的河水涨了,差点漫过了故乡的桥面。河水是那样的浑浊,我在这头,父亲只穿着裤衩,裸着瘦弱的身躯站在那头接我和二姐姐回家,手伸的好长好长,可我就是抓不着……泪顺着腮帮直流而下,像是绝了口的河堤……
【 旋律五】
其实这一年,我们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阴郁的氛围一直笼罩在周围,大多与母亲车祸后的恢复和父亲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有关,还有两人之间为了生活上的小事偶尔的争吵。
家里所发生的一切,我都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但不能说在嘴上。他们是我这辈子最尊敬、最可亲、给我太多关爱、教育与温暖的人了。我怎能忍心批评他们任意中的一个。在曾经发表过的一篇文章里,我这样写道:“我觉得人生中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清晨一觉醒来发现父母,自己,兄弟姐妹们都还好好地活着。”而如今只能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了。莫大的失落与痛苦,让我如此的失魂落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父亲的离去竟是在外公去世的第整整一百天。外公是农历正月三十撒手人寰,父亲是五月十一日清晨在无子女目送的情形下安然的睡去。两位重要亲人的谢世间隔一百天。
在陕南的丧葬风俗里,对离世的亲人,作为晚辈,作为孝子是要披麻戴孝的,以示对长辈的尊重、追悼和万分的思念。当然这其中有很多的讲究,繁文缛节就不一而足了。然而就在正月三十外公的葬礼上,经历了一件事情,让母亲,让后来回了学校的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虽然我不知道其中具体的意思,但是我们觉着那是不好的。
葬礼的第二天晚上,我们在一起为外公守夜,在我起身准备去上厕所的时候,母亲突然叫住我,说是头顶上的孝布有点不对劲儿。顺着母亲的叫声,我顺势坐在了她和二姨的中间,卸掉了白布,拿下来一看,就在布的右下角处有一乍长的分叉,让整块布显得不完整,甚至有点碍眼,然而之前我并没有在意。
看着她们脸上奇怪、惊讶的表情,我就知道那是不好的了,其他的也没有多讲。可我哪里晓得,在遇见这件奇怪的事情之后的第一百天,我再次回到故乡,久久的跪在父亲的身旁,像雄狮一般嚎啕大哭,嚷着让父亲醒来,抱着他的照片,头顶戴着白色的思念,歇斯底里地抒发着内心的疼痛。
我的世界下雨了,我的世界没有了活生生的父亲!以后这世界上我还能管谁那样亲切熟悉的叫声爸爸呢?!
【旋律六】
回到家的时候,天下着雨,扬扬洒洒的落在我生活成长了二十三岁的黄土地上,屋顶上,树林里,我的脸上。我想连苍天都动了情,都落了泪,可怜这个苦命的男人,另一个苦命的女人,以及一群苦命的孩子,这个一路走来让人心碎不已的家庭。
我算是赶在父亲入殓前回到了老家,邻居们,亲友们都来了,平日里冷清的院落拥挤了起来。搭灶台的、锯柴禾的、切菜的,大家一直忙前忙后。都是自愿来的。弟弟年龄小,对乡下的习俗根本不会,得靠长辈们帮衬。这样的场面在乡下我见过不少,包括爷爷奶奶早年去世离开爸爸的时候,按照农村的习俗大操大办过。我不讨厌这样,也拒绝不了,但是多么希望它发生在多年以后,而不是在彼此这样的年龄。
平日里喜欢热闹的父亲,这几天应该不会寂寞了吧!
父亲穿着黑色的寿衣,眼睛紧闭着,嘴巴凹了下去,脚上穿着崭新的布鞋,还被麻绳拢着,双手握在一起,放在心口上,安详地睡着了。脸比以前清瘦多了,终于成长脸了,和我小时候的照片里一个样儿,母亲说这才是父亲年轻时的俊貌。姐姐为他剃了胡须,没有黑黑的胡子茬,没有老人的斑点,脸显得特别白。只是这次他不是躺在宽大松软的床上,而是躺在又窄又硬的棺盖上,脸上还盖着纸钱,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脚下的地上还燃着几炉香火,点着白色的蜡烛。
入殓的时候,堂屋里站满了前来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的乡亲们。有爷爷奶奶辈的,有叔叔婶婶辈的,有我的堂兄堂妹,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邻组的乡亲们,故乡的情义塞满了整个房间。姐姐、哥哥、姐夫、弟弟、还有我这些膝下儿女们围在寿方周围,在长辈的指引下,在棺材里先放些柏树枝,撒些白米粒,然后把父亲从棺盖上轻轻抬起,再轻轻地放进棺材中,姐姐给父亲每个手里攥上五十元钱,再然后将皮纸五张一叠裹在父亲的遗体上,一层又一层,一张又一张,最后盖上了大姐新买的毯子。
我哭泣着,我依旧发现父亲安静的睡着了,脸上酷酷的表情。母亲告诉我,父亲身上穿着我给他买的那一件羽绒服应该不会冷吧?!听着,我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夺眶而下。那件羽绒服是我上大学,第一次获得国家励志奖学金后给他买的。他说很轻,不像以前的大棉袄,重的让他抬不起自己的手来,很喜欢甚至有点舍不得穿。这一次,竟是穿上去再也脱不下来了,应该不会冷了。大家一一和父亲道别后,该钉棺盖了,乡亲们又帮着在缝隙处打上了玻璃胶,贴上了宽胶带,最后盖上了棺罩。
害怕五月的炎热会腐掉父亲的遗体,在父亲停止呼吸后,秀林大姐专门从医院带回福尔马林,学医的她亲手从他的肚子上注射了下去。每打一针,她都会叫声二叔,颤抖的声音惹得满屋子的人跟着哭泣。那个时候,我却穿越在安康至镇安的山洞里,一步步地走进黑暗,走进灵魂的深处,寻觅着那一刻的父爱和满怀的悲伤。
父亲也就此把他的身体,理想,一身的好手艺,今生的遗憾一起带进了那个黑色的木匣子,和日夜相伴的家人,和这肮脏的世界诀别了,一个人去了天堂。但愿那里没有贫与富的差距,没有人情的冷漠,没有疾病的困扰。
【旋律七】
父亲的遗体在家停放了五天,每个夜晚,我都会坐在他的身旁,就那样静静的聆听两颗心的对话。最终天破晓的时候,我都是流着泪的……
前来家里送葬的乡亲们,朋友也是不少。我们不知道该怎样答谢,在你们的陪伴下,我渡过了二十三岁人生里最痛苦,最难过的五天。正因为大家的鼓励与安慰,我们才会更加勇敢的活下去。
六月十四日,来自安康的每一位朋友,我都替家人记着你们的名字;丫丫、小周、丁丁、瑛姑、夕妹、大姐、二姐、大哥、大嫂、大聪、老魏、李峰、小田、余雷、小任、丁文娟、袁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不畏千里跋涉,在亡父灵前插上的那一株香火。我和家人无以报答,唯佑朋友们工作顺利,好人一生平安!
【旋律八】
六月十六日,农历的五月十五日,这天大姐三十一岁的生日,也是父亲入土安葬的日子。父亲生前热爱这一片黄土地,但他可能没有想到,和他一样热爱土地的乡亲们热爱到连一块儿葬他的土地都无法定下。父亲去了,需要安葬,埋葬他需要土地但是又牵涉其他乡亲的土地。
父亲生前在村里也算是默默无闻,与别人没有什么相欠和利益之争,死后竟会让大家如此的费神。逝者入土为安,为了使父亲的灵魂得到早日的安息,最终全家人决定将父亲葬在屋后头田埂的石坎里面,前不占地,后不影响种庄稼。他的墓园距离我的卧室没有多远,拉开帘子便可瞧得一清二楚。尽管找风水先生跑了好大的一圈,费了大的周折,最后也算是把亡父葬在了他当年为自己定下的墓园里。只是父亲的安身之处是在石坎里面,而不是之前的石坎前面。
最终我为父亲能顺利下葬,含笑九泉感到的是欣慰。毕竟在乡下,质朴、通情达理的人们也有着大东山的特质。再者,活着的人没有必要和一个已经故去的人较上劲来。
父亲的墓园,离房屋太近,在转过屋角向东就能看到,我们担心母亲伤心时回去那里。在安葬完父亲的那一天晚上,我和姐姐一起收拾庭院里的桌凳,在万籁俱寂的时候,我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姐姐停下自己手中的大扫帚:“妈是坚强的女人,照顾咱们这个家已经三十来年了!”
“要是突然间想不开怎么办?”
“妈是一个明白大事理得人,再说我们这几天都在家里!”
“嗯,也是。”我恹恹的回答道,继续干活儿。
在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了自己和飞虫的影子。相比白天的喧闹,那一刻的庭院静的可怕,仿佛听见了奏响在黎明的绝唱,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庭院,墓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在熟悉的故乡村落我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
夜,渐渐黑了下去,等待的是第二天的黎明。
……
李志巧,女,汉族,1988年6月26日生,陕西省镇安县米粮镇人,商洛市青年作协会员。相继在《汉江文艺》《瀛湖》《安康学院报》《中华日报》《台湾新闻报》等系列杂志略见近万字。《青春路上话感恩》获安康文学史上第一个以刊物命名、定期颁发的文学奖项——“瀛湖文学奖”一等奖。工作后仍不断努力学习积累,同时保持着一颗商海文心,忙里偷闲,屡次发表文章,热爱旅游摄影和厨艺,在不断提升个人精神素养的过程中,力争创造出更多优秀的,充满正能量的作品,以此回报我的广大读者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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