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存玺 || 我的人生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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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苦旅
文 | 谢存玺（陕西柞水）
俗话说：“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可我家有久病老娘说来话更长。
话说70年代，我自小出生在仅有六户人家、步行七、八里盘山羊肠小路，吃水要靠肩挑两里多地的偏远高山上的小山村。打我记事起，父辈兄妹六人，其他五人都嫌家乡山高路远，远走他乡；只有靠8元民教工资的父亲和早出一挑水，晚归一根柴，中午还要打一背篓猪草的母亲俸养着老年多病的爷爷和小脚的有着常年哮喘和心口疼的奶奶。我姊妹五人幼小（老二出生不久病亡），加上年迈的爷爷、奶奶共有八口之家；在那凭挣工分吃饭的年代，我家缺少劳力，仅有不算一个男劳力的母亲挣工分；一年到头全家吃不饱、穿不暖，艰难地苦捱着岁月。
我在相隔两岁的姊妹中排行老三，自小四姊妹到上学的年龄了就和本村的小孩跟在父亲的后面早出晚归，上学一天要走20多里山路；那时方圆五十里地的四邻一共有三所山村小学都被我们上遍了。我打小淘气，四邻都说我没皮的树都能上，也因此吃了不少亏，摔折过胳膊，磕烂过腿；捉迷藏时把别家的孩子深埋到草垛出不来，被父亲打出来，在外流浪到天明；山上滚石头打过找韭菜的人，怕母亲责打睡过猪楼棚；刻骨铭心地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一个周天，我上树折树枝盖红薯秧子，从树上摔下来，摔折了腿，于是在父亲的背上少走了一个多月的山路，算来父亲背负我至少走了上千里山路，终于让我有机会、可最终也没数清华发早生的父亲的白发……
生活略有好转，水火无情，一场大火将家中烧得徒有四壁；全家不得不搬到村里以前做过的牛棚，后来又改作了杂物室的四处漏风的草棚过冬；也就是这一年，多病的奶奶一急之下更是卧床不起，母亲每天端饭倒尿，侍候了三年，奶奶还是在病痛折磨中去了；父亲在奶奶的灵柩前无泪、无语静坐如石雕的影子自此刻进了我的心中；那年，姐姐上小学五年级，连写字的墨水都买不起，只好用木炭磨水写字，独自一人早出晚归来回跑十多里地的完小念书（注：父亲教1、2、3年级的村组小学，而完小则是4、5、6年级的村中心完小）；姐姐也不知是碳灰抹的还是一个人来回山路害怕而哭，反正天天早晨白白的脸上学，晚上回来总是揉着一双熊猫眼，花着脸；终于姐姐没有上完小学，在家帮着母亲料理家务。
接下来两年，父母省吃俭用，草房变瓦房，可屋漏偏遭连阴雨，就在这年九月，连续半个多月的绵绵阴雨，河水猛涨，房基塌陷，还没有住热的瓦房倒塌了；父亲、哥哥、姐姐和四邻在雨水中忙着抢搬着家什，母亲在泥水中无望的嚎啕大哭，我扯着母亲的衣角，拉着妹妹的小手无助的抹着无尽的泪水。第二年，有一定才华的做着大学梦的上高二的哥哥，作为长子不得不辍学回家，帮着父亲重整家园；而我则有幸考上了县中，当时父亲与我促膝深谈说：“哇呀，县上念高中得一大笔钱呀，还不如将来用上高中的钱娶个媳妇……”。而我也想走出这个大山，于是我断然拒绝了父亲；那年九月开学，我坐上了拉牲口的大卡车在灰土飞扬中颠簸了200多里地、翻过两座大山的沙石山路到了县城上了高中。
在高中三年，别人交朋结友，抽烟喝酒；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改变家中的现状，一定要考上大学，期间我喝撒点盐或放点干霉菜的稀糊汤，每半学期回家一次，每次去上学时，母亲天不亮掌着煤油灯，为我做早饭，看着我吃完，在黎明前的黑夜中一声声地千叮咛万嘱咐：“娃呀！不要怕，我跟你说话做伴，在校要听老师的话，要吃饱、穿暖和……”一直到我听不见，一直到我坐上开往县城的大卡车，我泪眼回望山顶晨曦中母亲依稀单薄的身影还在晨风中飘摇，挥舞着告别的手，一声声呼唤还在峰回路转的山谷中回荡!
人生最不幸的是“十年寒窗无人问，高考榜上更无名！”高考前夕，我压力过大，怕考不上大学，愧对家中父母、兄妹；一夜难眠，凌晨三点叫起一家诊所打了一种镇定剂，之后高考名落孙山。我灰溜溜的回到家里，蒙被大哭，家中无一人提及高考的事，好像不知道高考已结束了似的；后来从小妹口中才得知：父亲早已交代过了，说我压力山大（象山一样沉重），不论结果咋样，都不要多说话！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再后来我听哥哥说，父亲这几年屁股上长了个肿瘤，都有拳头大小了，一直无钱治疗，还隐瞒着家人；在这个黑色的七月，可想而知我的情绪是沮丧到极点了。而这个假期，父亲天天起早摸黑上山挖药材，有一次在山崖上滚落十多米，到月亮都能照见人影时分，才一瘸一拐地捱到家，看到父亲一身的血泥模糊，我的心如泣血，我决定不复学了，我不能再拖累这个千疮百孔的家了，我要去打工赚钱，让父亲先做了肿瘤手术再说；可父亲知道了我的想法，对我说：“你个没用的东西！我们全家含辛茹苦为的啥？不就是想要你将来能考上学，为我们家、我们这个穷乡僻壤走出去一个大学生嘛！以前不让你上高中，你不听，现在你又半途而废，真是不挣气，我的肿瘤又非一日，可见是良性的，不碍事，做人一定要有志气，万事都要排难而上，怎可退缩？你现在是箭在弦上……”。后来哥哥又对我意味深长地说：“小弟呀，你去补习吧！我去打一年工（哥哥辍学后替父亲代教，父亲则在家种包产到户的责任田），我的大学梦要靠你来圆……”在家人的劝说下，我又去复读了一年，然而就是这年小妹初三毕业了，就再也没上学了。
一年后，我如愿以偿，当大学录取通知书拿到手时，全家高兴之余，又为我上大学的费用而一筹莫展；我也是生不逢时啊！90年上高中遇到高考改革，每年学杂费300多元，93年上大学又遇到大学体制改革，每年学费2400元，那时贷款顶多只能贷500元，上大学的费用，对于我这样一个家庭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父亲走亲找友，一周下来，还相差甚远；我握着通知书、流着泪说：“爸呀！这个学我不上了，全家为我的付出我心知肚明，我不能再让这个家负债了，让我去打工吧！”。自小我从未见过父亲流过泪，这时我看到了父亲眼角的泪花，我也一任泪水在脸上恣意驰骋！无奈的父亲建议我到大西沟银铅矿去。峰回路转，后来母亲让小妹给远嫁到咸阳的姐姐打信诉说了原委，姐夫的父亲是泾阳县的一个乡镇退休老干部，主动借钱助我上大学；于是我背负着两家的希望，一个人从咸阳坐火车去宝鸡上了大学。
上大学的那年冬天，爷爷病逝，家中无书信提及，主要是怕耽误我的学业，我与爷爷自此天人相隔；大学期间，我则如路遥笔下的孙少平，别人花前月下，我则有时间就进了图书馆；别人到点吃饭，我则在教室看书学习，到饭点快结束时，我拿着饭盒才去食堂。就这样，我以预备党员、优秀学生干部、优秀实习生、优秀毕业生拿到了毕业证书；原本可以留在繁华的大城市，可父亲来信说“儿呀！你背负甚多，你自己看着办吧！留在了外地，我就权当没有你这个儿子！”一再权衡，我不忍割舍亲情，最后回到了家乡从教；原本想家境会因此而改善，可毕业月薪279元，真是杯水车薪！
上学的外债我还了两年。我负大姐甚多，后来大姐子宫肌瘤，我带大姐四处就医，在咸阳肿瘤医院做了手术；我亏欠大哥的，我倾我所能，助大哥在两侄儿身上圆了他的大学梦。父亲屁股上的肿瘤终于还是由于他的固执没有割掉；我知道父亲是因为看着我们做儿女的生活不易，更不愿让我们背负过重的经济压力；可他额头眉毛上的肿瘤日渐长大，有点影响视力了，在我们姊妹的一再催促下，终于做了手术。任劳任怨、劳累了一生的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腰肌劳损、腰椎间盘突出、增生、心口疼等病，常年问医，药物不断；我也是长年累月不是坐就是站，痔疮做了两次手术都不是很成功，一劳累则时有发病，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家子！
俗话说：“抬头嫁女子，低头娶媳妇”，毕业后几年，由于家穷，而我又生小自尊心强，婚姻上一直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到99年才简简单单的结了婚，隔年有了儿子，妻嫁我也没有过上好日子，我心知肚明，但我不善言辞，也没哄得妻子开心，妻子刀子嘴豆腐心，常常训得儿子泪流满面；原本家庭也在奔向小康，在城郊买了妻并不满意的房子、也开上了二手车子，借党的好政策“移民搬迁”的东风，将两老由高山也搬到了交通便利的河川；可算是妻子、儿子、房子、车子都有了。
就这样，略有结余的我，终于有了勇气于2013年12月20日将病杂且常年心口疼的老母亲送到我省医疗条件最好的诊断，结果为冠心病、心肌梗塞，前后花了8万余元，做了两个心脏支架手术，为了维护支架，药是断不了了。后因姊妹各有家小，哥嫂要供两侄儿上大学，常年外出务工，入不敷出，姐妹远嫁他乡，老家只有两老相依为命，人老了记性不好，没人按时督促按时吃药，后续治疗没跟上，于2014年4月16日老母亲心口痛复发，再次送往，检查结果一支架堵塞，需要再搭一个支架，由于花费过高，费用五、六万，文钱逼死英雄汉！一时凑不齐，只好将母亲再度带回家。
眼看母亲心口痛得日夜不眠，我心如刀绞，姊妹电话中叙说母亲为了儿女，大半生的种种不易，到头来儿女大了，还要倍受病痛的折磨，个个泪不成声，相约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送母亲就医。于是姊妹四人百般借、贷共凑了四万元；与小妹约好了，由她照料母亲住院，终于在7月21日将母亲开车送到熟人介绍的省人民医院的心血管内科；在王主任的热心帮助下住了院。第二天兄妹四人聚齐，医生给母亲做了造影手术，查明急需再搭一支架，预交医药、造影、手术、支架等费用五万余元；所幸王军奎主任医德高尚，担保让我先交了四人口袋掏了个底朝天仅有的四万三千元，破例在医药费不够的情况下做了手术。为了筹措欠下的医药费和补办转院手续，当天我就驾车离开了人常说的“长安米贵、白居不易”的西安回到了柞水县城。
当我再次返回到省人民医院时，已是7月24日早晨9 点，医院门口车水马龙，我见缝插针，将车停靠在住院部门口，将母亲住院必备的日常用品送到住院部，又探视了一下重症监护室的老母亲，再返回到楼下时，发现我的车前后不到20分钟就不翼而飞了；惶急中我才想起我的钱包、转院手续还在车上，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沮丧到了冰点……后来多方探听，才知端倪，原来是特勤交警大队看到我的车更方便拖就给拖走了，是啊！谁叫我违停呢？拖就拖走了吧，可连电话都没有留下一个，不知道当时的警察为人民服务是与时俱进了还是落伍了？是为了完成任务的指标还是真正的执法？静下来细想：医院门口停车那不是病人情况紧急就是需要急救！那些个执法部门，为何不在娱乐场所、大酒店、豪华宾馆的道路边对那些海吃豪喝、醉生梦死者的车该出手时就出手呢？
静夜思索，费思量，吾心悲喜交加两茫茫，前景往事不堪想；回想毕业找工作，关系、经济情况不同的人进了不同的工作单位，我则成为了美其名曰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心尤悲！又想带母复查，无钱住院、手术空往返时，心更凉！再想医院门口丢车，费尽周折找回车时，吾心最悲沧！回想初上大学时，市上看到病残散尽身上零用钱，徒步深夜回校园，身心疲惫，心尤喜；又想参加工作之际，车站见到携带和自己幼小孩儿年龄相仿的行乞的妇女，毫不犹豫捐百元人民币，行人皆道我傻帽时，甘愿上当受骗，些许钱财于我有何碍？也许帮到真正的落难之人，心窃喜！再想西安带母求医遇到医德高尚的省人民医院王军奎主任，不计手术费欠缺决然手术时，吾心更喜！真是人民医院为人民啊！
展望老母手术后，每月医药费用一、两千，不能断；真是：“求医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悲喜交加而求索！”不敢想，心怅惶！再细想，现如今，党的政策实在好，农民就医有合疗，雪中送炭有依靠，心敞亮！
谢存玺，男，汉族，72年8月生于柞水县，本科学历。《中国当代教育思想宝库》副主编、“发现杂志社”理事，信息报社特邀记者，《现代教育文萃》和《现代教育文集》编委。屡次荣获“先进教师、优秀指导教师、先进工作者、时代先锋人物”等称号。曾在《当代新人新诗选》《青春放歌》发表诗歌和散文；发表近百篇国家级论文并多次荣获特等、一、二等奖，同时帮助上百名教师推荐并发表了近百篇国家级论文，中第一、三届中国教育家大会的特邀嘉宾。个人优秀事迹被编入《师魂之光》一书中，2014年8月《中学生综合素质评价典型案例》荣获商洛市教育局三等奖，同年9月被评为商洛市基础教育科研工作先进个人；2015、2016年主持“国家教师科研基金十二五课题”研究并结题，被国家教师科研基金“十二五”课题组评为科研先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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