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成华 || 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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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严
文 | 度成华（湖北沙市）
林间，有一张网，细而隐秘，不易觉察，麻雀和鹦鹉同时被网住了。
麻雀和鹦鹉都被关进了鸟笼，主人夺去了它们的自由，让它们在笼中跳跃、鸣叫，让人们观赏这不同的鸟，不同的身姿和羽毛。大家都说，鹦鹉太漂亮，太美丽，而麻雀太瘦小，太难看。
主人要让它们活，就给它们送食、送水。
麻雀不为所动，滴水不进，以死抗争。
鹦鹉饱餐过后，欣喜不已，歌唱不已。
麻雀奄奄一息，对着水食，一动不动。
鹦鹉越吃越胖，越唱越欢，越过越美。
麻雀绝食而终，被扔到荒野，主人再到林间张网，网住麻雀，只好放归山林，他知道，麻雀不是笼中鸟，尽管它与人处得近。
鹦鹉长得又大又肥，失去了飞翔的天性，被主人放出鸟笼，它就跟在主人身后，一天天长出了花色的羽毛，还跟着主人学起说话来。有了会说话的鹦鹉，主人高兴不已，鹦鹉也身价倍增。
于是，麻雀还在林间飞，鹦鹉成了室中宝。
有人想到一句话，这话还成了名言，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以上内容，是我为学生练习改写、续写所自编的一则小寓言，没有写完，让学生自己想，写出结局来。交给学生之后，很快听到一片议论之声，学生说，这寓言本身是非不清，褒贬不明，主题不当。我说，你们的意见各有道理，主题不明，你们就把它写明，是非不清，你们就把它写清。但要用情节说话。
于是，就有了许多我想不到的结局。
有同学写鹦鹉学舌成功之后，被主人带到大礼堂里去表演，每天都要演许多场，演得嗓子都发炎了，主人还不放过，最后，劳累而死。这同学仇恨鹦鹉，让它死得好惨。
也有的同学说麻雀死后，鹦鹉还为它掉了眼泪，鹦鹉其实是用了韬晦之计，等到主人放它离开鸟笼之后，它没有跟在主人后面，而是重练飞翔之能，终于重飞成功，逃出人的手掌。这同学对前程总看得美。
还有一个同学写麻雀其实并没有死，它是在饥饿几天之后，出现的假死，主人扔掉过后，一场小雨，重新让它得到了自由的生命。这同学总爱想出别人想不到的结局。
读过同学们改写的内容，我一次次被打动了，因为学生的心中，都有一杆秤，他们对是非善恶，有一种自主的评价。我说，学生是我的先生。
我在写那则引起学生议论的寓言时，其实心里边就对麻雀很惋惜，所以我才写了大多数麻雀得以逃生的内容。可对死去的麻雀，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在自己心里为它不平。
（作者在新疆工作时的照片）
我到新疆工作，是与一个大油田的重点中学进行联合办学，有一年中考，新疆的作文题就是“尊严”，不少学生考下来，都说自己写了一篇赞美尊严，自己感觉很满意的好文章。我也为他们高兴，同时，我又再次想起了自己的那篇小寓言，想起了死去的麻雀，它是有尊严的，是为尊严而死的，可是，我没有赞美尊严，我的心对麻雀有一种负罪之感。我写到最后，好像说“识时务”比“重尊严”还好些。我是为了让学生有更大的想像空间，却违背了自己内心对尊严的崇尚。
我很难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意外地梦到了一个有趣的，也是理想的结局。
麻雀到了天国，上帝立即肯定了它为自由而死的精神，并立即给了它更广阔的空间，让它更自由地飞翔，麻雀生出了更加强劲的翅膀，在天国成了高傲的麻鹰。后来，鹦鹉也来到天国，因为这是谁也逃不脱的安排，上帝见到鹦鹉之后，立即掐断了它的羽棱，让它继续自己的笼中生活，时间一长，它就成了鹦鸡，长肥了仅供食用。
上帝说，这就是奖赏尊严，惩罚失尊。
我梦见了这样的结局，心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麻雀，你应当高傲。
（作者在新疆工作时照片）
我在新疆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回到自己内陆的家。新疆的学生，纷纷上了大学。
有一位女学生，考过研究生，等通知时，专程到湖北来看望我，讲起初中时，我让大家写寓言结局的往事。她说，这样的训练，让大家学会了思考，次数多了，就有点会编了。上高中时，写作也不感觉为难了。我说，你写论文可不能编啊。她大笑。
度成华，男，湖北省沙市六中退休教师，中学高级职称，发表过不多的小文，其中，《父子对弈》入选北京师范大学选编的小学阅读教材。曾在学校西藏班工作多年，做过西藏班办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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