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浪漫乡土
浪漫乡土
文/玉竹
我想,我本来是没有乡愁的。
远行离家久了,便从骨头里,皮肤下里钻出来往日滋养过自己的风霜雨露。
幼时在老家坐落在个小山里,村里都是沾点亲带点故的亲人,家家户户白墙青瓦,门前竹林,屋后果树。没上学前,每天都和兄弟姐妹们在竹林山石里乱窜,占石为王,赶猪撵鸡,摘果子糟蹋庄稼,谁家的冒了烟囱就跑过去吃一顿,胆儿肥心又野,猫狗都嫌。
叔叔伯伯们日出而作,去更远的山涧播种收割,夏天的时候,野猪肆虐,脑子活络的叔叔们应对野猪的方法稀奇古怪,拉着电路接到田地里,灯光晃晃,收音机里的邓丽君在田野里回荡。野猪吓没吓走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星辰高山,玉米穗的香气蹿进了梦里。
再大点的时候,跟着爸爸的工作搬了家,去了一个相对更加热闹的小地方,老家的叔叔伯伯们也赶上南下打工的浪潮,成了第一批外出的淘金者。多年以后,叔叔伯伯们创业从南方回到老家,又从老家迁移到武汉。山野里的春风夏歌,随着一家一户的迁出,终被抛进了回忆里。
新的街坊里,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依然很多,我们经常一伙一浪的上学放学,拉帮结派,淘气捣蛋,偶尔思考一下人生。毕竟,大家都在讨论千年虫的时候,我们也在忧愁两千年地球爆炸了怎么办。
彼时,家里开了个餐馆,妈妈做菜的手艺好,炖的腊猪蹄子是招牌,家里的食客来来去去,人多又杂,几乎没空管我,要么躲在爸爸单位里写作业,要么就藏在柜台下面看故事书,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故事会是学习写作文的绝佳素材了,看的鬼故事吓唬同学的效果也是杠杠的。
生意忙的时候,妈妈会用几毛钱做奖励,让我做一些家务,热衷于挣零花钱的我,在小学阶段便学会了锅碗瓢盆的业务,到现在为止我妈还常为自己的教育感到骄傲。零花钱嘛,买了辣条和小霸王游戏卡,还有磁带碟片,从范晓萱听到王菲,从魂斗罗打到超级玛丽,和哥哥看古惑仔系列电影守完整个假期。
街上孩子们的玩乐总是不自觉的形成一股风,要么今天都在讨论超级玛丽的关卡陷阱,组队到对方家里一起玩游戏。要么明天又掀起人手一辆自行车,组成小车队到处跑。要么后天又开始折纸打板儿,然后家里的报纸莫名突然全不见。十多岁的浪漫,便是我们一起来,也一起走。
故乡的人,大多是朴实热心的,充满生活乐趣的人也不在少数,有个哥哥每天早上都会打开收音机都会边刷牙边听英语,好奇的我时常往他那儿跑,而最早关于外面世界的描述大多来自于他。
邻居医生叔叔教我认各种中药材,春天带我去看牡丹花,夏天摘杏择枇杷,摘草莓。每年过年前后,叔叔也会召集邻里所有的小孩子去他家烧烤,红泥火炉,烤一些小零食啦,会让我们喝一点点酒,酒后唱歌表演,讲笑话,猜谜语各种小活动。在看《请告诉我1988》时,我总有种时光穿梭交叠的感觉,这些琐碎而又暖心的细节,是故乡才有的温柔。
离家后每次说起故乡,胃的乡愁来的最早。南北饮食的差异,我才开始懂得腊肉里的滋味。好在作为半个秭归人,我跟着表哥混迹于秭归老乡圈子里,没少跟着打牙祭。最开始是胡同串儿里的小馆子,又到王府井的教头餐厅,二层有个阳光玻璃屋顶,抬头便是绿影绰绰的树叶,在这儿玩了很多局狼人杀,再后来在紫竹桥的教头,文艺青年的现场演出频频上演,<爱情的枪>演唱的频率最高,还去过藏在高楼里的老家私房菜馆,认识了很多有趣儿的人。
吃了这么多的老家菜,数最正宗的还是尤大哥那儿。
尤大哥在房山韩村河包了一个山头,从山底盘旋而上,山间是满树满枝丫的柿子,深秋的北方针叶林层林尽染,是不同于南方生机盎然的美,远处的山环抱着一方平地,平地之上排列开来的厂房里面喂养了两三百头猪,个个白滚滚,吃食声大,很是壮观。有一年元旦,专门杀了年猪做了杀猪菜招待在京的老乡,现煮的猪血是刚凉下来,菜是现摘的,大家围着煤饼火嗑瓜子聊天,有种参加老家喜事的热闹劲儿。尤大哥做菜像是野夫笔下的隐士大厨,大勺大锅宽油,炒出来老家人的热辣劲儿。从鄂西到北京,故乡人的温润不因水土不同而改变,相反,因离家越远,故乡的缘分更深,乡音开口,自觉一份亲热。
陈晓卿说,从食物的角度来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孤岛,人类本身就生活在同一个家园。同样意义上而言,拥有故乡的人来说,走在哪里都不曾孤独,只要想起了长江畔头,柑橘满山,那些故事那些人,仍然充满生活的诗意,离开的人带着故乡骨子的那份浪漫走的更远。
编辑:许秋晨
筑土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