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好论文也会被期刊拒稿？你所不知道的“战略性引用”

文章来源：Rubin A, Rubin E. Systematic Bias in the Progress of Research[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2021, 129(9): 000-000.

转载：量化研究方法

摘要

本文研究了文章引用多大程度上受”战略性考虑“影响。2006年Journal of Business (JB)的 停刊，作为研究战略性引用行为的外生性冲击。通过DID方法，发现2006年以前发表在JB上的文章在JB停刊之后引用数量减少约20%，由于JB停刊和文章的科学贡献无关，这种结果意味着文章引用受到战略性考虑的影响，而这对于科研来说并不是有利的。

引言

学术发表的过程存在着不完美之处，好文章有时会被顶级期刊拒绝，不能发挥其应有的贡献度。无论是在金融还是整个经济学领域，二三线期刊的文章少有人问津，而被高度引用的文章多是发表在顶刊上。学术出版物本身的声誉隐含了它所发表文章的质量高，这可能可以解释这一现象。

关于学术引用，它可以评估新研究的增量贡献、可以量化文章的科学贡献，而期刊根据其文章的平均引用次数被划分为不同的质量层次。任何与顶刊的关联会自动作为高质量的信号，因此顶级期刊在学术界的地位比文章内容更重要。研究者引用顶刊文章，实际上有利于某些目标的实现，比如希望在这些期刊发文、被邀请参与其赞助的会议、成为这些期刊的审稿人、或者收到相关学者的推荐信等，这样的引用行为能使他们与顶刊的关系更好。

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些顶级期刊文章的高引用量，究竟是因为本身文章质量好，还是研究者战略性考虑（比如为了增进与顶刊的联系）导致的？本文的目的就是研究引用顶级期刊论文背后的原因，以及这些原因是否足够解释为什么这些期刊具有高影响因子。

本文方法基于JB杂志停刊的自然实验。Journal of Business (JB)是金融学界的五本top级期刊之一，但2004年，芝加哥大学出版社宣布由于行政原因，JB在2006底会停刊。如果对顶级期刊的论文引用确实存在战略性考虑，那么停刊作为一种外生冲击会影响已发表论文的引用。即使停刊不会影响学术贡献， 但是它的编委会、审稿人、会议都不复存在，学者不再有战略性引用的动机，反映在现实中就是JB的论文引用会因为停刊而减少。

数据和变量

（1）主样本

从web of science网站获取商业杂志(JB)、金融期刊(JF)、金融经济学杂志(JFE)、金融研究评论(RFS)、 以及《金融和定量分析杂志》(JFQA)五大金融学领域顶级期刊在1995-2006年发表的文章信息，本文追踪文章发表后十年的引文计数（排除发表当年的，因为通常第一年引用数很少），因此引用计数从1996年-2016年，停刊的观察结果包括2007-2016，所选用的文章为研究性文章。下表为主样本的统计结果：

（2）辅助样本

为研究作者去世对其论文被引的影响，本文从IDEAS数据库收集在2000-2013年间去世的且至少有一篇发表在被wos收录的商业和经济学期刊上的文章，这个数据包括110个作者和744篇文章。为进一步分析本文还收集了1990-2015年间所有诺贝尔经济学得主和他们的论文发表信息。为进行稳健性检验，本文还收集了1995年至2006年期间发表的所有《金融管理》和《银行和金融杂志》文章的数据。

（3）变量

本文有两类变量：作者和文章特征。文章的特征包括文章是否为主要文章、作者数量、页数、引用数和标题字符数等。作者的变量包括作者是否是top金融期刊的编辑，作者单位，以及作者在过去的三年里是否在top期刊发表文章。本文还基于文章的JEL代码生成文章主题分类变量。

为了保证研究结果的稳健性，本文使用三个变量来衡量论文的影响力：citation是文章在某一年文章被引用数加1取对数；non-zero indicator是虚拟变量，文章在某一年有被引用记1；H5 indicator，某年被引用超过四次记为1。

实证分析

（1）影响力变量在样本时段内的变化

举例，下图是五大期刊论文的citation变量（关于年度引用数）：

在1996-2016都呈现增加的趋势。而且期刊影响力排序是稳定的，JF和JFE最高，RFS大部分时间为第三，但后面发展势头很好。JB早期比JFQA有更好的影响力，但是后期并非如此，在最后JB的影响力明显低于其他期刊。

（2）根据发表后两年的引用数进行匹配

JB确实有引用减少的趋势，但这不能表示JB停刊就是原因，从上图中看出在停刊的前几年JB引用轨迹和其他期刊也有不同，可能存在论文的选择性偏误（因为被选的文章质量低而后面被引少）。本文通过将JB文章与其他top期刊文章进行匹配来解决这个问题（要求是发表在同一年且初始两年被引数相同），这是一个一对多的匹配。匹配结果如图：

在1996-2006年，JB的Citation均值显著高于其他期刊合并的结果（0.764>0.718）。停刊后，JB的影响力三类指标都显著低于其他期刊合并的结果，从下面的折线图也可以看出，在2006年JB的影响力出现了一个转变，使得在那之后JB的影响力低于其他期刊。

（3）倾向得分匹配（PSM）

引用不仅与质量有关，而且还受到一系列特征的影响，如所涵盖的主题的流行程度、作者的声誉和文章的长度等，为排除这些因素，本文使用了倾向得分匹配。

𝐽𝐵_i为1若文章是发表在JB的，CC_i是文章i在发表后两年被引用数加1取对数，control_i代表作者和文章特征，PubYear_i是文章发表年份，Topic_i代表基于JEL的主题。

接着进行DID处理，结果如表所示:

这里将JB与其他期刊文章做匹配，标准是倾向得分最接近。在两个模型中，第一行都是JB和其他四家期刊合并的DID结果。以加入主题变量的模型(方程2）为例，在1996-2006年间，JB的论文和其匹配到的论文的影响力指标基本都没有显著差异，但在2007-2016年，JB论文的各项影响力指标显著低于其他期刊的。

（4）基于自回归模型的DID分析

本文将每个期刊的引用轨迹构建为一个自回归模型：

Inf_i,t是根据文章i在年份t的三类影响力指标定义而来；CC_i是文章i在发表后两年被引用数加1取对数；control_i代表作者和文章特征；Topic_i代表基于JEL的主题；POST_t为1如果t是2007-2016年。这个模型在每个期刊文章发表后3-10年单独运行，根据选用的影响力指标不同选用不同的模型估计，如果是citation，就用OLS，如果是H5或者non-zero就用probit估计。

模型中，β2是关注的核心，如果JB的β2显著低于其他的，那么就可以说明停刊后JB的影响力显著下降。

如表所示，post变量对于JB并不显著，而其余top期刊的post系数都是显著为正。而且从数值上来看都显著低于其他期刊，这就表明在他停刊之后，影响力明显下降。

稳健性检验

(1)安慰剂检验

本文将JB停刊的时间点放置在1999-2006年中的年份，比如1999年，自回归之后比较β2的差异。

结果显示JB的引用和其他期刊没有显著差异，显著差异只存在于2005和2006年。这印证了之前关于JB在2006年停刊时引用轨迹有显著下降的结论。

（2）论文自引用

为排除JB停刊由于期刊自引带来的影响，本文收集了主要样本中文章的所有参考文献的数据，计算期刊自引数。结果是JB停刊前这些文章的引用只有6.2%（自引率）来自JB，其余4大期刊的自引率是4.3%，两者差异很小基本不考虑。

（3）其余样本

①非top金融期刊

为了排除top期刊内部的某些趋势影响，将两大非top级别的期刊的文章与JB文章进行匹配，结果如表panelA所示：

这说明JB在停刊前影响力更高（JB-Matched显著为正)，但是在停刊后经历了转变（（JB-Matched显著为负)，影响力要低于其他期刊，这证明了结果的稳健性。

②2004年前的样本

JB在2004-2006发表的论文大幅增加，可能使得文章质量下降，影响了之后的引用，因此用1995-2003年的子样本重复了之前的PSM过程，这个检验结果如上表中的panelB所示，和基准回归的结果一致。

③非金融领域的文章

JB偶尔会接受金融之外领域的文章。经计算这个数字是77。本文构造了两个库，一个是包含其他4家期刊的所有论文，一个只包含4家的非金融文章，进行PSM方程（1）的匹配，结果是上表的panelC，也和基准回归的结果一致。

（4）阅读量

如果JB停刊后阅读难度增加了，就会造成引用量降低。但实际上由于停刊之后JB可以在网上免费阅读，所以它的可阅读性实际上提高了。但是JB的引用减少仍然可能是JB不再发表文章所导致的。wos有一个变量计算五年来论文的下载活动，可以将其视为读者群，本文设置一个回归模型，其中2014-2018年引文总数为因变量，读者群为自变量。这个回归系数应该是正的，如果JB引用量下降是因为阅读量减少，那么JB的回归系数应该和其他的期刊差不多；但如果“战略性考虑”的假设是成立的，那么JB的系数应该是显著小于其他的期刊的，结果如表所示确实如此，验证了“战略性考虑”的假设。

（5）JB文章被感知到的质量下降的可能性

JB停刊可能会造成一种结果就是，它在人们心中的口碑下降，感觉上比不上现有的其他期刊。为了排除这种可能性，本文参考了两种类型的研究，即对金融期刊感知质量进行的调查，以及分析构成博士阅读材料的参考文献数量的研究，选择的文章信息是关于11家期刊的：7家金融学期刊（top5和JBF,FM）还有top4的经济学期刊。从表中发现的信息中可以看出，在整个2001-2008年期间，期刊的感知质量是相当一致的。在博士阅读大纲方面，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异。

机制

（1）哪些论文最受战略性引用的影响？

期刊的认证质量会延续在其所有文章中，top期刊中存在的一些低质量的论文出于研究目的的引用价值很低，它的被引，受到战略性考虑的影响更大。这种假设如果成立的话，在JB停刊后论文引用降低的情况中，引文分布的下尾变化最为明显。

本文根据文章的总引用次数对其进行五分位分类。可以看出受到停刊影响最大的（β2最小的）依次是五分位2、1、3、5、4，总体上来看确实是低分位的论文（原本引用少的论文）受到的影响更大。

（2）忽视效应

将一个忽视机制定义为：当有两篇密切相关的可引用文章时没有引用JB，而引用了其他的文章。本文从主要样本中选择了一年发表的每一期的第一篇和最后一篇文章，其中引用了至少一篇JB文章，然后进行匹配。在匹配过程中遵循两个原则：一是非JB文章必须与JB文章在同一段中引用，JB文章发表年份与匹配文章之间的差异不超过10年，二是有相似的主题和不一般的贡献将他们联系，这个同时的引用在1995-2006必须出现不止一次。这就产生了96对匹配。

变量与之前相同，其中age_i,t是文章发表以来经过的年份。

结果证明了忽视效应。在2005-2007年，配对文章被一起引用的案例数量大幅下降，而且其他论文引用的数量相比JB的轨迹明显增加。

作者的去世和被引用趋势

（1）top期刊和非top期刊作者去世的影响

作者的去世可能导致其引用量下降，某种程度上来说，引用去世作者的top期刊文章可能会产生一种光环效应。因此假设是作者去世之后它的非top期刊文章相比top期刊文章引用数量下降。

POST_i,t为1如果年份是作者去世年之后。

结果表明top文章在作者去世后不受影响或受积极影响，而非top文章受到作者去世的负面影响，而且存在其他的因素，比如减少非顶级文章引用的影响在独立写作的论文样本中更加明显。

（2）诺贝尔奖：获奖和去世

作者在获得诺奖之后其文章的引用有显著上升，这有利于领域内研究的推进。

本文还匹配已故的诺贝尔奖得主和他们在世的联合奖得主，与引文的战略动机一致，本文发现已故作者的文章与他们匹配的在世获奖者的文章相比受到了不利影响。

战略性引用与研究质量

出于战略性考虑引用文章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感觉上如果作者喜欢“战略性引用”那么他的研究的科学贡献可能会很低。

为证明这一点，本文收集2006之后发表在其他4家金融类top期刊上的文章，提取出里面那些“应该引用JB但是没有”的文章，本文要研究一些出于战略性考虑引用别人的文章是否就像那些几乎没有被引的文章一样科学贡献度很低。有三部分的分析：一是利用2007年前发表的文章来分析与文章引用JB文章的倾向相关的特征。这个特征包括之前的作者和文章特征还有network（过去三年中至少一位作者发表一篇JB论文或者和发表过一篇JB论文的作者合作），其次，提供了三个模型来分析这些不同的特征在估计一篇文章是否有引用JB文章时的作用，接下来使用样本内分析结果来生成三种不同的预测模型，以确定2006年后发表文章j是否应该引用至少一个JB，这个预测概率高于0.5的时候就认为它应该引用JB文章。

Inf_i,t为1如果给定年份中文章的引用次数大于零，JB_i为1如果文章引用至少一篇JB，CJB_i为1代表概率上应该引用JB但是没有，假设CJB与文章的影响力负相关。结果发现确实如此，而且一篇论文的作者越多，忽视引用JB的倾向就越高。可能是因为作者更多，则没有一个作者真正有责任验证参考文献的正确引用。

讨论：研究结果的其他含义

学术研究和企业创新之间的相似性。首先，专利引用也有可能受到战略性考虑的影响，其次如果学术研究的作者必须要在文章中包含更多关于引用文献的信息（正如在专利申请中所做的那样），它可能会有利于学术研究减少不好的引用行为。

在文献中，专利引文计数通常被认为是由公司或其CEO的创新决定的。但是，专利的引文计数实际上可能会受到公司的战略考虑。在上市之后公司更有可能将侵权行为起诉，所以通常公司在上市之后的被引会大于在上市之前的。企业合并行为也会给专利引用带来影响。另外，有研究表明过分自信的CEO也会使得公司专利获得更多的引用（比较激进，更容易起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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