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多沟坎
人生多沟坎
年岁大了,会时常回忆起过往岁月中的点点滴滴,这兴许是步入老年的一种常态,眼门前的事,转眼就忘了,明明是很熟悉的人,会猛然间想不起来叫什么,那名字仿佛在嘴边,可就是一时说不上来;相反,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和事情,却会记得清清楚楚,影片放映般地显现在似梦非梦的回溯中。
14岁那年,插队下放到了大丰乡间,在家族长辈们的要求下,在那里的乡村中学继续学业。那所学校在邻近另一个公社的集镇上,住校,每周星期六放学后回家,周日晚饭前再返回学校,单程约八九里路。当年交通极不便利,一般为徒步,偶尔也向有车(自行车哎,嘿嘿)的同学借用一下。一路蜿蜒颠簸且不说,往返途中还要经过一条大河,那河直通入海的川东闸,宽近百米,是两个公社之间的自然分隔线。那一段河面上没有桥,只能摆渡,每次渡资2分钱,自行车另加2分。到了渡口,就须扯着嗓子隔河高声吆喝:“过河罗——”撑船人是一个上了年岁残疾人,左脚脚踝处生了脓疮,还短了一截。听到召唤,那人便从河边的小屋里一瘸一拐地走出,蹒跚地下河上船。船为木制,很小,长不过三四米,宽不过一米多,没有任何机电动力,全凭竹篙撑动,晃晃悠悠地在大河中行进。河风浩荡,河水涌流,时见浊浪翻滚,撑船人在船头独脚挺立,风浪之中讨生活,风雨不辍,颇显威武之风,让人顿生感佩。
中学毕业后,由生产大队安排,到中小学当代课教师,每天早晨从家出发,也要走五六里路,没有平坦大道,田埂蜿蜒,露湿霜重,一路上免不了跨沟过坎。如今还清晰地记得,途中有一个大土坡,落差有几十米,需爬到坡顶,再下到沟底,平时还好,碰上雨天,过沟时,只能脱了鞋袜蹚水。好在当时年轻,倒也不觉得多少辛苦。
曾经岁月,往事历历,每每忆及就会想到,人生路上跌宕起伏也罢,爬高落低也罢,从来沟坎多多,即便是在所谓的顺境之中,也同样地免不了风来雨来、沟深坎多。会有难以逾越的高坡横亘在前,不打起精神,铆足心劲,持之以恒地攀爬,就无法逾越;会有深浅不一的坑潭恭候,能够从容应对而不深陷其中,最终冲出羁绊重上坦途,便是大幸;会有种种苦厄考验,或亲人远离,或灾难降临,或病痛缠身,生命之路荆棘丛生、礁岩累累,让人情无以堪、心无所依。人生本多艰难,磕磕绊绊就是历练。会有人同情、怜惜、伸出援手,也会有人会冷眼、嘲弄、落井下石。日子总得过,面对不期而至的痛楚和并不诗意的运程,最终能够依凭的,只能自己内心的坚强。前行的路还得靠自己走,苦痛在心,冷暖自知,指望别人的分担、替代,或许是弱者的矫情。
期待时代进步,相信道路会越来越平坦,人际交往的管路会越来越通畅,世间的沟沟坎坎会逐渐地消弭。其中,有社会的共同发力,有正义的追索坚守,可以逐步地消解思想的隔膜,抵御困厄的侵扰,凝聚人际的和谐,虽然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整个世界毕竟朝那方向努力地走着;有环境的相对宽松,有科技的不断昌明,平实日子已然从勉力吃饱穿暖的原始状态中走了出来,安定和美成为了人们生活向往的主基调,倘若能够更多一些淡定从容,更多一些和衷共济,可以收获更多的人生笑靥;有亲情的滋润,有友情的呵护,如同春光里的一缕芬芳、夏日里的一丝清凉、秋风里的一道风景、冬雪里的一股暖流,可以让人们在涉沟过坎时,多一分前行时的信念,多一点心志上的激励,多一些奋发中的支撑,获取战胜各种沟坎的勇气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