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家」王德明‖【靰鞡草的夢想】(散文)

07-27-2021

07-27-2021

07-27-2021由 作家世界 發表于 美文

靰鞡草的夢想

文/王德明

小時候,我的家住在一個最寒冷的地方,極限溫度可達到零下五十度。在這極寒的天氣中,靰鞡草伴我度過了那段艱苦的歲月。

秋天的時候,常常跟著父親到草甸子上去割靰鞡草,挑選莖葉細長的割回來,捆成一束束,在竿子上晾曬後,放在倉房裏。

冬天來臨,母親總是把靰鞡草放到石頭上,用棒槌砸一砸,直至捶打到只剩下纖維,像絲綢一樣柔軟細膩,再墊到我的鞋子裏去。那時候生活困難,我們都是穿膠皮鞋,結實,廉價,不透氣。爲了保暖,一般都買大一點的膠皮鞋,裏面墊上靰鞡草。穿鞋時,先把腳布鋪好,上面墊好柔軟如絲的靰鞡草,把腳後跟兒處略墊得厚一些,然後把腳放在布子上圍墊好,提到鞋口掖好,最後按交叉順序纏系帶子綁緊。晚上回來,脫下棉鞋。母親就把我鞋子裏的靰鞡草掏出來,抓膨松後放在鍋台上烘幹,第二天再絮用。母親的關懷,一生的溫暖。

靰鞡草是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一簇簇叢生,葉細長柔軟,纖維堅韌。過去,一直是東北老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保暖材料。

一場秋雨過後,再緊著幾場秋風,靰鞡草便黃了。人們把它割回來絮棉鞋,又暖和又舒服,這是靰鞡草最大衆的一種用法。就像一首東北小調兒裏唱的那樣:

北大荒,真荒涼。

靰鞡草,小葉樟,

又有兔子又有狼,

就是缺少大姑娘。

舊日,靰鞡草是個寶,和大姑娘一樣珍貴。它自身無菌根,對真菌和細菌都有極強的抑制作用,長期使用可治療腳氣。還具有極好的吸附性,吸收潮氣,自動調節與保持濕潤程度,冬暖夏涼。長期保持綠色永駐,氣味芬芳持久,能祛除任何異味。

人們一看到靰鞡草就會想到皮靰鞡,以至于我們農村的老百姓對皮靰鞡總是情有獨鍾的,因此在傳統上又管棉布鞋都叫棉靰鞡。東北農村,冬季氣溫較低,一般的棉鞋難以禦寒。舊時的滿族人便用皮革縫制靰鞡鞋,內絮捶軟的靰鞡草作防寒。

穿皮靰鞡是一個學問,三件套,靰鞡、布襪子、靰鞡草一樣都不能少。布襪子,要到腿肚子一樣高的地方。然後是把捶打得只剩柔軟纖維的靰鞡草,絮到棉襪子裏,穿上棉襪子,再穿上皮靰鞡,把靰眼兒裏的皮繩子拉起來,交叉編花地綁在腿肚子上。

穿皮靰鞡的都不是一般人,主要有獵人、車老板兒、遠行者或遊走的商販。他們靠腳力討生活,常年行走于冰天雪地之中,有一雙好靰鞡不僅標明身份,更讓身體不受冷。特別是車老板兒的三件寶,皮靰鞡、皮大氅、鹿角腰刀,潇灑野性透著匪氣。

靰鞡草,從來就不用人伺候,兀自生長、兀自歡笑,卻爲人們防寒,純屬上天所賜,因此有人參貂皮靰鞡草東北三寶之說。俗話說,好馬配好鞍,靰鞡草配皮靰鞡,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上小學時,我有一個叫王庭保的同學,父親就是一個皮匠,我在他家見過他父親制做皮靰鞡。

他的脖子上總是挂著一個圍裙,看不出是什麽顔色。坐在一個矮凳子上,把一塊熟好的牛皮用豆油裏腌軟,放在圍裙上,皮子上面放一個撐子,滿是大骨節的手把皮子邊緣向內翻卷起來,用線繩牽住。一只手把鞋頭部位壓出二十幾道“包子褶”,用錐子一一牽住。再把後跟處縫好,便成爲連在一起的鞋頭、鞋幫和鞋底。另用一塊小皮子接縫在鞋頭上做“靰鞡臉兒”,蓋在腳面部位,靰鞡的主體部分便做成了。然後,一只手握錐子紮進皮子,一只手挂皮繩縫緊。錐子在他的手上像個遊龍一樣穿梭著。最後,在皮靰鞡的鞋幫上打出兩排耳眼兒,一排四個,叫靰眼兒,用皮繩子串起來,一雙皮靰鞡就做好了。

年少時,總是少有耐性。于不知不覺中,遺失掉許多好機會。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那時候好好跟著王皮匠學一點兒手藝,也許今天的我,能做一雙皮靰鞡,拿到法國去參加巴黎時裝周,成爲模特腳下的Fashion 。試想,如果一些國際上頂尖級的服裝品牌模特、一衆明星、潮流達人和時尚買手,身穿絢爛的乞丐服,腳蹬各式皮靰鞡,在巴黎時裝博覽會的 T 台上邁著貓步,一定會刮起一陣意想不到的複古旋風。

“靰鞡”,又寫作“烏拉”、“兀剌”,其名稱來自滿語對皮靴稱謂的音譯。也有人說,靰鞡是一句俄語,來自烏拉,萬歲的意思。

靰鞡是一種舊時東北人的“土皮鞋”。一種植物莖葉曬幹後捶打成柔軟細膩的纖維,放入皮靰鞡中防寒保暖,並因此又得名“靰鞡草”。一想起這些,就會想起母親給我絮棉鞋的日子,心中便湧起溫暖。日子,每天都在改變,卻又像一點兒都沒變。

靰鞡,溫暖的日子。烏拉,那些純天然的日子,讓我很懷念。

作者簡介:

王德明,黑龍江省人。熱愛生活,喜歡閱讀,勤于思考,偶有感悟于筆端,常有詩歌、散文、小說等作品在報刊雜志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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