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永华:一曲人性之歌——品读《边城》|书评
文/鄢永华
【作者简介】鄢永华,贵州省作协会员,1989年开始在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20多年来在贵州日报、贵阳日报、贵州政协报、贵州民族报等报刊发表散文、报告文学、小小说、诗歌作品两百余篇(首)。报告文学作品《春雨润绿苗——布依族乡村女教师班菊印象》获第十四届中国新闻奖报纸作品复评暨’2003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铜奖。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文学是人学,好的文学作品是对人性的挖掘、探索和思考。
沈从文的《边城》,写出了幽曲的复杂的人性。小说表达了作者向善、向好、向美的理想追求,写出了他自己的人性,同时也写出了小说中人物那善良、淳朴和无助、无奈、无力等等微妙幽曲的人性。
读《边城》,心灵深深为这些人性所打动。
世外桃源梦想
在30年代的旧中国,沈从文先生写的《边城》我认为是他理想中的世外桃源。他在黑暗的旧中国,看到了旧军阀为了巩固实力范围和敛财随意残杀无辜、草菅人命,致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他向往能有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让百姓生活在没有战乱、没有杀戮的和平美好家园里。于是他就用优美诗意的文字,想象营造出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牧歌式的边城美丽家园,边城的人民在这里和平生活,和谐相处,互助互爱。
沈从文在1986年的《自我评述》里写道:“小时因顽劣爱逃学,小学刚毕业,就被送到土著军队中当兵,在一条沅水和它的支流各城镇游荡了五年。那时正是中国最黑暗的军阀当权时代,我同士兵、农民、小手工业者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社会底层人们生活在一起,亲身体会到他们悲惨的生活,亲眼看到军队砍下无辜苗民和农民的人头无数,过了五年不易设想的痛苦怕人生活,认识了中国一小角隅的好坏人事。”
沈先生在其《从文自传》里写了自己亲身经历很多杀人情形。比如写清军在镇压辛亥革命时疯狂杀人情况:“革命算已失败,杀戮还只是开始。城防军把防务布置周密妥当后,就分头派兵下乡捉人,捉来的人只问问一句两句话,就牵出城外砍掉……当初每天必杀一百左右……被杀的差不多全是从乡下捉来,糊糊涂涂不知道是些什么事,因此还有一直到河滩被人吼着跪下时,才明白行将有什么新事,方大声哭喊惊惶乱跑,刽子手随即赶上前去一阵乱刀砍翻的……”
到辛亥革命后,地方军阀的清乡部队同样残杀无辜乡民。“我们部队到那地方,司令官军法官除了杀人似乎无别的事可做。我们兵士除了看杀人,似乎也是没有什么可做。……常常还可以看见一幅动人的图画:前面几个兵士,中间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挑两个人头,这人头便常常是这小孩子的父亲或叔伯……晚上过堂时,常常看到他们用木棒打犯人脚下的螺丝骨,这刑罚是垫在一块方铁上执行的,二十下左右就可把一只脚的骨髓敲出。又用香火熏鼻子,用香火烧胸肋。又用铁棍‘地绷’,啵的一声把脚扳断,第二天上午就拖了这人出去砍掉。拷打这种无辜乡民时,我照例得坐在一旁录供……”
这些惨无人道的杀戮和摧残,令人发指、惨不忍睹,作者用文字对那个黑暗残暴的社会进行了深刻的谴责和控诉,对那些无辜乡民充满着同情,但也充满着无能为力的痛苦,所以他渴望和梦想有一个美好的人间乐土。
《从文自传》是沈从文于1931年写的,小说《边城》是1932年写的,创作时间十分接近。但两本书所描写和反映的内容和风格截然相反,前者是纯粹的现实批判主义,入木三分地揭露和批判了旧中国那万恶的社会。后者却充满了浪漫理想主义,描写了一幅美丽的人间乐土,故事中的所有人物善良淳朴,生活中充满欢乐,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
先生这样描绘小说中故事的发生地茶峒的:“茶峒地方凭水依山筑城,近山一面,城墙俨然如一条长蛇,缘山爬去。临水一面则在城外河边留出余地设码头,湾泊小小篷船……那条河便是历史上知名的酉水,新名字叫作白河。若溯流而上,则三丈五丈的深潭皆清澈见底。深潭中为白日所映照,河底小小白石子,有花纹的玛瑙石子,全看得明明白白。水中游鱼来去,皆如浮在空气里。两岸多高山,山中多可以造纸的细竹,长年作深翠颜色,迫人眼目。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时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晾晒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袴,可以作为人家所有的旗帜。秋冬来时,人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位置却永远那么妥贴,且与四围环境极其调和,使人迎面得到的印象,实在非常愉快……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地无一时不使人神往倾心。”
作者用散文诗般的文字,描绘了边城环境的优美和百姓在诗意一样的环境里悠闲自得的生活,读来令人陶醉和向往。
且看晋代陶渊明的《桃花源记》这样描写:“……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两者都极尽描绘了一幅美丽快乐的人间乐土,以抒发作者心里对美好生活的梦想与憧憬。
《边城》还描写了茶峒边城这里是一个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所有人物都善良热情,老少不欺,人与人之间相互友爱、和谐相处的一个安乐美好社会。
小说这样写主人公翠翠祖父的无私善良:“……渡头为公家所有,故过渡人不心出钱。有人心中不安,抓了一把钱掷到船板上时,管渡人必一一拾起,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俨然吵嘴时的认真神气:‘我有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这个!’……但不成,凡事求个心安理得,出力气不受酬谁好意思,不管如何还是有人要把钱的……”
小说这样写翠翠和祖父生活的安逸闲适快乐:“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故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为人天真活泼……从不想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风日清和的天气,无人过渡,镇日长闲,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祖父和翠翠两人,各把小竹作成的竖笛,逗在嘴边吹着迎亲送女的曲子。过渡人来了,老船夫放下竹管,独自跟到船边去,横溪渡人,在岩上的一个,见船开动时,于是锐声喊着:‘爷爷,爷爷,你听我吹——你唱!爷爷到溪中央便欢乐的唱起来……”
小说这样写茶峒河街的太平:“两省接壤处,十余年来主持地方军事的,注重在安辑保守,处置极其得法,并无变故发生。水陆商务既不至于受战争停顿,也不至于为土匪影响,一切莫不极有秩序,人民也莫不安分乐生。”
小说写边城人与人之间的友爱:“祖父一到河街,且一定有许多铺子上商人送他粽子与其他东西,作为对这个忠于职守的划船人一点敬意……走到卖肉案桌边去,他想买肉,人家照例却不愿接钱……”
1980年11月24日,沈从文先生在美国圣若望大学的讲演中说:“我是从一个地图上不常见的最小的地方来的……当时不过是一个三千人不到的小城,除了一部分是军队,另一部分就是充军的、犯罪的人流放的地方。一直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这小镇的人口还不到一万人,但是这小地方却驻了七千个兵,主要就是压迫苗民的单位。因此我在很小时候,就有机会常见大规模的屠杀……”
然而在他青年时,身处在那样残暴的社会中,却写出了茶峒小城那么和平美好的社会。可想见,当时的他是多么痛恨那暗无天日的社会,是多么同情那些无辜受到残杀压迫的乡民,但他一介文弱书生无能为力去改变和抗争,只有用文字去幻想一个没有杀戮、没有迫害,人民安居乐业的世界,以让自己那傍徨悲愤的心在他营造的那诗情画意的世外桃源里得以短暂的休憩与逃避。
翠翠的忧伤爱情
沈从文先生在《边城》里营造了一个桃花源般的美丽家园,但在这美丽得如诗如画,百姓安居乐业的“桃源”里,小说也向读者抒写、展现了一个美丽而忧伤的爱情故事。表达了人活着的无奈与无助,翠翠的爱情充满着幽幽的哀愁,品读之令人惋惜而回味悠长。
在某个端午节傍晚,翠翠和茶峒河街有名的少年傩送不期而遇,便彼此产生了莫名的朦胧情愫。当晚,“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从此翠翠便对这份朦胧的爱情始终不渝,她对傩送的一切消息都关心,都感兴趣,并都回味在心。然而造化弄人,他们的爱情始终没有一个好的结果,翠翠的爷爷为此心力憔悴,在无奈和绝望中抱憾去世,留下翠翠一个人独自忧伤。
小说里写茶峒河街上一个拥有八条船的叫顺顺的船总,其为人慷慨大方、公正无私,很受尊重敬佩。顺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为天保,二儿子名为傩送。在顺顺的教育下,这两个儿子“结实如老虎,却又和气亲人,不骄惰,不浮华,不依势凌人。”
在傩送和翠翠暗中彼此喜欢的时候,天保也喜欢上了翠翠。两兄弟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翠翠,于是就麻烦来了。
对于翠翠,她心里只有傩送,没有天保。对于傩送他喜欢翠翠,也不愿意拱手相让给哥哥。对于翠翠爷爷来说,天保和傩送他都喜欢,无论谁做他的孙女婿都是“好的,妙的”,并都给二者以希望。但坏就坏在老船夫在揣摩到外孙女翠翠心里只有傩送而排斥天保后,没有及时回绝天保对翠翠的求亲,让天保在等待中抱有希望,后来天保因此丢了性命,使顺顺对老船夫也有了厌恶,不同意傩送和翠翠的亲事。于是傩送心里也五味杂存,虽然心里爱着翠翠,但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向翠翠示爱求婚。老船夫通过自己多次的努力,最终觉得让傩送娶外孙女无望,于是在无助与绝望中死去。
老船夫太爱自己的外孙女了,他觉得自己老了,不定那天就走了,他必须要给外孙女找一个好人家。小说里写道:“……正因为翠翠人已长大了,证明自己也真老了。可是无论如何,得让翠翠有个着落……”
小说写道:“祖父说:‘顺顺真是个好人,大方得很。大老(大少爷天保)也很好。这一家人都好……翠翠,假若大老要你做媳妇,请人来做媒,你答应不答应?’翠翠就说:‘爷爷,你疯了!再说我就生你的气!’”
如果这时爷爷听懂了孙女话里不喜欢天保的意思,也不致于事情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在傩送和翠翠已暗中相挂念对方时,在祖父在想给孙女找个好归宿时,天保先行动了,他先托人去试探老船夫的口气,接着又请父亲找媒人来提亲来了。
小说写道:“祖父说:‘翠翠,船总顺顺家里请人来作媒,想讨你作媳妇,问我愿不愿意。我呢,人老了,再过三年两载会过去的,我没有不愿意的事情。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想想,自己来说。愿意,就成了;不愿意,也好……又说,大老是个有出息的人,为人正直,又慷慨,你嫁了他,算是命好!’”
当翠翠知道来说媒的是天保后,“不曾把头抬起,心忡忡的跳着……不着声,心里只想哭……”
翠翠想哭是因为她心里爱的是傩送,她知道傩送也喜欢自己,但为什么来提亲的不是傩送?在翠翠爱着傩送的同时,中寨一个有钱的乡绅王团总也想把大女儿嫁给傩送,并许以一座大碾坊。所以翠翠心里很怕傩送受到王团总家有钱有势和碾坊的诱惑而选择和其女儿成亲,所以她心跳,她在忐忑不安之中等待傩送来提亲或唱歌示爱,她在长时间等待的煎熬日子里,时常无助地哭泣悲伤。
傩送知道哥哥向翠翠提亲后,便对哥哥天保认真地说自己早在两年前就喜欢上了翠翠,并说翠翠也喜欢自己。于是哥俩议定在那明月当空的夜晚轮流对着翠翠家以唱情歌的方式公平竞争,若谁得到了答应,“谁便继续用那张唱歌的胜利的嘴唇,服侍那划渡船的外孙女。”
于是在一个如诗的夜晚,翠翠在睡梦中听见了那美妙的歌声。她“梦中灵魂为一种美妙的歌声浮起来了仿佛轻轻的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悬崖半腰……”
次日起来她对爷爷说:“爷爷,我昨晚就在梦里听到一种顶好听的歌声,又软又缠绵,我像跟了这声音各处飞……”
翠翠在梦里听见歌声的夜晚,就是天保和和傩送约定去为翠翠唱歌的,但弟弟一开口,哥哥便“不知是敌手,更不能开口了。翠翠同她祖父听到的歌声,便全是那个傩送二老(二少爷)所唱的。大老伴弟弟回家时,就决定同茶峒地方离开……好忘却了上面的一切。”
由于天保心里有事,在离去的行船中不慎落水被淹死了。
当翠翠听爷爷说那晚是傩送为她唱的歌时,心里十分高兴,并充满着对美好爱情的浪漫憧憬和幻想。然而又当她听爷爷说:“天保真的死了!二老生了我们的气,以为他家中出这件事情,是我们分派的……翠翠坐在那屋角隅稻草上,心中极乱……就哭了起来了。”
这样,傩送也就不可能继续对翠翠唱情歌了,于是翠翠的爱情随之被朦上沉重的阴影并置于遥遥无期的不确定中。
为了外孙女的幸福,老船夫向二老低声下气地说明翠翠很喜欢他,央求他娶翠翠,但认为哥哥就是因为老船夫在对他哥弟俩同时喜欢上翠翠的事上处理不当“为人弯弯曲曲,不索利”,间接害死了哥哥,所以没给他好脸色。老船夫心里十分难受。还有,当老船夫听了中寨王家人谎称说傩送二老应了王家的亲事后,便闷闷不乐。
老船夫还不死心,又亲自到顺顺家问顺顺。“船总不让老船夫开口了,就语气略粗的说道:‘伯伯,算了吧,我们的口只应当喝酒了,莫再只想替儿女唱歌!’……老船夫被一个闷拳打倒……”当晚在一场暴风雨中,老船夫抱憾离世,留下孤零零的翠翠。
虽然傩送当着父亲顺顺的面一口回绝了王家的提亲,并表明心里只有翠翠,但由于心里为哥哥的死难过愧疚,所以忍痛远走他乡。
然而翠翠还在等待心里的爱人归来。小说结尾写道:
“可是到了冬天……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青年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翠翠在对待自己的爱情时,由于时代的局限和年龄的偏小(13岁),她是完全处于被动之中,她不会也不能主动去向傩送表明自己的心意,她的想法不能自己去表达,她的命运自己不能把握,她只能被动地、无力地等待,一切听天由命。
令人心痛的祖孙情
读《边城》,真正令我揪心的是老船夫对外孙女的那一份本能的怜爱和护犊深情。对于翠翠的爱情,他比翠翠本人更上心,更执着。
老船夫对外孙女的婚事上心,不是简单地看上了船总顺顺的为人慷慨大方,家境殷实,想攀附,而是他心里对在出生前就失去父亲,刚出生时又被其母因爱殉情丢下的翠翠有着最深切的怜恤和爱。想着自己已70高龄,随时可能老死,而外孙女年仅13岁,还未成年,如果自己死了,翠翠还没有一个好的依靠和归宿,可怎么办?他为翠翠以后的生活有着深深的忧虑。所以他要想方设法在自己老死之前,把外孙女托付给一个好人家、一个好夫君。
小说写道:“翠翠既是她那可怜的母亲交把他的,翠翠大了,他也得把翠翠交给一个人,他的事才算完结!翠翠应分交给谁?必需什么样的人才方不委屈她?”
于是当老船夫知道顺顺的两个“结实如老虎,却又和气亲人,不骄惰,不浮华,不依势凌人”的儿子天保大老(大少爷)和傩送二老(二少爷)都喜欢上翠翠的时候,心里十分高兴,他对两个青年都中意,都喜欢,很希望其中一个成为自己的孙女婿。
小说写老船夫听了天保和傩送先后对翠翠的赞美时,心里都很受用。天保说:“‘老伯伯,你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再过两年……我一定到这溪边来为翠翠唱歌。’祖父用微笑奖励这种自白……”傩送说:“‘伯伯,你翠翠像个大人了,长得很好看!’撑船的笑了。‘口气同哥哥一样,倒爽快呢……好的,妙的,这是难得的……’”
天保、傩送几乎同时喜欢上了翠翠,然而翠翠却只喜欢傩送。但天保请父亲顺顺先请了媒人来向老船夫提亲了,这对于渡船老人来说是愿意的,但他又不敢为翠翠硬作了主,因为有女儿殉情的前车之鉴。他在几次询问翠翠意见时,翠翠“总不作声”,他感觉到了外孙女心里不喜欢天保而是喜欢傩送。但他没有及时向天保说明翠翠的真心思,而是“口上含李子”,不明说,不明朗地一直拖着,让天保摸不着头脑。
按常理,老船夫在知道孙女的真实想法后,应该及时婉拒了天保的求亲,但为什么又一直不呢?这里面幽曲地隐含着他的极大顾虑和苦衷。老船夫没有及时向天保明示的原因,我认为是中寨王乡绅许以傩送那座值七百吊大钱的碾坊。就是因为这座价值不斐的碾坊,让老船夫心里顾虑重重,弯弯曲曲不能作个决断。他知道翠翠喜欢傩送,傩送也表示过喜欢翠翠,但傩送没有来提亲,也没有来唱歌,于是他不清楚傩送是否在大碾坊和渡船之间犹豫,怕最终傩送经不住碾坊的诱惑而放弃翠翠去娶王乡绅的大姑娘。因此他也是在等待傩送的选择决定,如果傩送一旦同意接受碾坊,那他就会同意天保的提亲,会劝翠翠嫁给天保,如果傩送决定要娶翠翠,那更是再好不过的美事。
然而就在老船夫的等待中,天保傩送两兄弟商议决定用唱歌的方式去公平竞争翠翠的芳心,但在唱歌时,天保自知不是傩送的敌手,便负气离去而在行船中不幸落水淹死。
于是剧情陡转,傩送怪老船夫“为人弯弯曲曲,不利索,大老是他弄死的。”傩送也就没有心情来为翠翠唱歌了,并不给好脸色给老船夫。老船夫所期待的结果行将化为乌有。于是他在心痛天保的同时,怕傩送不要翠翠,所以心急了、心慌了。虽然在明知顺顺父子对他不满的情况下,但是为了翠翠的幸福,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低声下气地去央求傩送和顺顺。
小说写道:“老船夫怯怯地望了年青人一眼,一个微笑在脸上漾开……‘二老,我家翠翠说,五月里有天晚上,做了个梦……她梦的古怪,说在梦中被一个人的歌声浮起来……二老,你不相信吗?’那年青人说:‘我怎么不相信?因为我做傻子在那边岩上唱过一晚的歌!’……‘二老,二老……你并不傻,别人方当真为你那歌弄成傻相!’那年青人说‘得了够了不要说了。’……”
几次三番,老船夫都没有在傩送那里得好脸色,心里的那种焦灼感越发强烈,整天在煎熬中度日。在听到中寨人谎说傩送二老答应要那座碾坊时,不明真相的他“心上被戳了一下……闷闷的立在船头,痴了许久……”但他还不甘心,要亲自去向顺顺证实是否真假。
然而老船夫见到顺顺后,在言语间,被顺顺“一个闷拳打倒”,当晚在一场暴风雨中,深感绝望的老船夫,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永远的挂念悄然离世了。
爷爷死了,孤苦伶仃的翠翠天天伤心地哭,她为爷爷的死伤心、为自己的前途未卜伤心、为自己的爱情伤心。
老船夫对外孙女翠翠的爱,令人感动、令人揪心,也正因为他的这种爱害死了天保,得罪了顺顺,傩送也因此远走他乡,所以使翠翠一个人孤独地,忧伤地,可能遥遥无期地等待着意中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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