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水墨烟雨话乌江|图说
图文/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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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乌江的记忆来自一部红军长征的电影,几十年后,才在重庆的武隆第一次见到了乌江。几天前,山里下了一场大雨,乌江呈一江黄水流过武隆县城。
乌江古称黔江。发源于贵州省境内威宁县,干流全长1037公里,为贵州的第一大河。它穿流在黔北及渝东南的丛山峻岭,流经之处谷深水碧,山奇石怪、滩险水急。景致天然,人称千里乌江,百里画廊。据说百里画廊的绝佳处在彭水至龚滩一线,于是出行的线路选择:走武隆到彭水再到龚滩。
五月二十四日,从成都出发约六小时,来到乌江边上的这座小城。
乌江是长江的主要支流之一,若以长度论,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江河。说起它身边发生的故事,除了红军长征的强渡乌江,最能想起的就是西楚霸王项羽。据《史记·项羽本纪》记载,楚汉之际,项羽兵败垓下,带领八百人马逃到乌江江畔,乌江亭长劝项羽赶快渡江,以图东山再起。项羽却说:"天之亡我,我何渡为!......,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说完便回身迎敌,苦战,虽只身杀敌数百,终无力回天,逐拔剑自刎。
唐代诗人杜牧有诗:“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对项羽自刎的结局甚为惋惜。
宋代女诗人李清照则大赞项羽宁死不屈的豪气:“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
声名荣辱像一具无形的枷锁,一江之遥竟成生死之界。乌江因项羽自刎一跃成名。然而,项羽自刎的乌江远在安徽,与眼前的乌江并无关系,只是同名而已。尽管这样,内心还是宁愿这可歌可泣的故事就在脚下的乌江。什么时候去安徽,一定要去那个乌江看看。
两天后,车出彭水,在304省道边又见乌江,此时的乌江已是黔渝两地的界河。304省道建在属重庆的这边,道随江势蜿蜒。江对岸属贵州,多为悬崖绝壁,山林葱郁,遍野翠竹,间或有零散民居隐匿其间,田园山水处原始状。
路上车不多,看有新奇的地方,都可找到靠边停车的地方。一路走走停停,一行人在雨中看山、看水、看贵州,如看一幅徐徐展开的长轴画卷。
江边的山上,云涌随风,白雾弥漫,或起于江面,或缠于山腰,或漫过山峰,像饱蘸清水的画笔在纸上轻柔漫舞,任性随意。
山与山之间横伸出或宽或窄的河流和小溪,次第汇入乌江,组成乌江的羽状水系。有些已被开发打造,成了供人游览的景区。其中阿依河、阿蓬江名气最大。
正逢汛期,阿依河的游船渡口空无一人。船老板说,旺季时来这里的人很多。
天上,风一阵,雨一阵,在江流急急的岸边,谁家小舟系流水?初看:以为有人江中垂钓,细看:野渡无人舟自横。
乌江天然落差达两千多米,水力资源丰富。已经建成的水电站有乌江渡、猫跳河等。有资料说,乌江上大大小小的水库有1000多座,如此算来,平均每公里就有一座。不知是不是资料有误。
穿过一个长长的山洞后,道路离开了乌江江岸。这是因修电站的缘故致公路改道。车在山中绕行一段后,峰回路转,又来到江边。
此时见到的乌江水面波澜不惊,白云也悠闲散淡,一副高山平湖的水墨丹青。
再次停车在一处开阔的江面,记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了。
眼前一座横跨乌江,连接黔渝两地的桥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似有似无,虚幻缥缈。
雾从江上起,缓缓蒸腾四散,江面像覆盖着一层白纱。风轻力微,牵起白纱在水面漂来拂去,山在清晰与模糊之间幻化。 哦,原来云还可以这样!
一行人像是掉进了画库,有点小激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人如醉如痴,恨不得多生一双眼睛才好。
一幅幅灵动的水墨画从眼前飘过,按动快门,为存于瞬间的美景定格。尽管多次调整了曝光参数,拍出的片子总是不如眼见的实景。后来问过专家,说是要带滤镜。
突然间,雨越下越大,怕淋坏了相机麻烦,没敢在雨中久留,商量着明天再来,反正这里离龚滩不远。于是收好脚架和相机,继续驶往龚滩。
约二三十分钟后,看到了古镇的门牌,龚滩到了。
龚滩居于乌江的中段, 自古以来就是川盐,山货,土特产品及百货的水上转运站和集散地。
那时的龚滩,乌江是唯一与外界联系的渠道,由于地理位置特殊,南来北往的商旅都会在此上下码头,打尖住店。鼎盛时,曾有上万商贾、船工和背夫,聚集在这长约两公里的狭长地带。这个曾经百业兴盛的古镇,演绎过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已不得而知了,龚滩因乌江水运的衰落而繁荣不再。
古镇内不让开车,只能徒步进入。镇口还有人把着收门票,让人很不舒服。不过若是要住在镇上,可以不用买。不知道守门的是如何分辨,买票入镇形同虚设。
其实眼前的龚滩是一个全新的“古镇”,因兴修电站,有1700年历史的老龚滩古镇,已沉于水底。
新龚滩距离老龚滩约一公里。据说眼前的高墙深院,平民百姓的吊脚楼,街巷和石阶石桥,以至房屋朝向、位置都是依照老样子搬迁复建。
这种搬迁像电脑操作中的剪接与粘贴,看似简单,具体实施落地,其中的难,不是亲历者很难想象。
漫步在龚滩,曲街梯巷,青石铺道;无论是吊脚楼,还是褐墙青瓦封火墙,看上去都古旧如旧。如果不知道,真还以为这就是那个千年老镇。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现代大画家吴冠中乘船来到龚滩。当然是那个已经沉于江底的龚滩。他看到的龚滩是矗立在急流上,听着江的呼啸、轰鸣,在可能被吞噬的威胁中屹立。他为居民家家用破罐废盆栽种鲜花,以悠悠之花笑视乌江的生活所感动。深情地称龚滩“是爷爷、奶奶的家,是唐街、宋城”。他把龚滩当成心目中的艺术圣地,创作了《乌江老街》等画作。快要被遗忘的龚滩,因他的名、他的画而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
龚滩人在新建的老街上,以画家写生的姿态为他塑像,一是表彰、二是感激、更多的是期待:下一个吴冠中会是谁呢?
古镇客栈很多,寻一家临江的客栈,几乎不费事。推开一扇木质轩窗,江上轻雾袅袅,清新婀娜,依窗可俯江水流,举头仰观浮云翔。且一句“惬意”了得,今晚的龚滩一梦就这儿了!
夜雨中的龚滩一片寂静,不知道白天那些步履匆匆的游人都去了哪里。只有少数的餐馆、客栈还在开门待客,其余的店家都已关门闭户。在巷里走了长长一段路,也没遇见一个行人。
龚滩小住,一觉天明,不闻江上风吹雨,但闻潇潇班马鸣,江风知我意,吹梦到徽州......
吃过早饭,又在小巷转了一圈。离开龚滩时,雨停了。江边的游客中心,已经有游客饱览归来。从水上看乌江画廊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混黄的江水没有让我们有任何的纠结,坚定地沿着来时路去了停车的地方。
站在停车场上,有过数次的回望:现在的龚滩既听不见江的呼啸和轰鸣,也不再有被吞噬的威胁。若是天没下雨,这乌江会绿成什么样呢?有人说是碧绿,有人说是墨绿,不然为什么会叫乌江?我倾向于后者。
余下的行程,原本没有再与乌江交集的计划,没想到在湘西,张家界、恩施转了一圈后,在重庆的涪陵又一次见到了乌江。
乌江在涪陵结束了长达1037公里的流程。在与长江汇合的地方,明显的看见乌江清,长江浊。
大江东去,带走了乌江,留下了奇山峻石和一江说不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