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苗红年《空香沾手之民间清洗眼睛的铜钿草,青涩才是生命最美好的颜色》

文/苗红年  图/大烟

【作者简介】苗红年,职业邮差,喜欢并用文字真实记录自然、人文与内心世界的动静,作品散见《青年文学》《北京文学》《山花》等全国40余家期刊。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天胡荽在舟山群岛名“铜钿草”。无论是“铜钿”还是“天胡”,对一个喜欢搓麻将的岛民说,都是顺耳的好彩头。前者是盆钵满盈的财富,后者是好运撞身的“开门红”。许多绿植不仅给平庸生活增添饲养的乐趣,还挂着土豪一样的寓意博得人们青睐。舒适的生活原本就是从清淡寡味中反刍出的美好向往。

记得2013年单位搬迁到定海甬东后,我在黎明路的行道旁掘来五六根“铜钿草”插在旧玻璃酒瓶上,灌进三分之二的溪水,放在临窗的木棂上,疏而不散,三五天后,她们便安居下来,似乎被透明的瓶子收养出比先前在山野更加的水灵与雅致。每天刚坐到办公椅上,静观着她们,有时候,一阵轻风拂拭,悉簌有声,有时候风大些,叶儿碰撞着叶儿,顿时热热闹闹起来,原来她们平静的内心也有的沸点。这种小情趣也为枯燥乏味的工作节奏增添了魔法,时间久了,我觉得身旁的一切摆设并非是静止的。无语的。风带来外界的杂念也点燃了室内的时序更替,水是知书的水,草是达礼的草,如果偶然飞来一只斑斓的昆虫来此作歇,便另有鲜活的意境,想来会不会是世外送来的锦书,如同原野与鼠标对调一下距离,接通电脑屏幕上的一字一句都在蓄势待发;那些左右斜倚的一叶一茎都在吐露生机。

大凡60年后出生的,一定还记得小时候的同学里面,有几个癞痢头和烂耳朵,挠着痒痒,面目邋遢而恶心,见到他们真是像遇到了瘟神,深怕一不小心传染给自身也会得此诟病。那时候医疗条件相当简陋,村里一位自学成才的赤脚医生,翻烂了那本没有封面的破书,找到了“天胡荽”。从野外采来新鲜的铜钿草搡汁涂在疮口上,不到一个月,像是换个人似的,变得眉清目秀。日后在《草本便方》了解到,铜钿草真的可以“治头疮,白秃,风瘙皮肤疥癞,涂耳烂”。

在民间,铜钿草最大的用途是用叶和茎的汁液来清洗眼睛。古代没有专用的眼药水,患了眼疾之后,也不可能作外科手术,但我们的先人可为一等一的聪慧,数种方法并用:一为银针拨障;二为针灸探穴;三为般若法眼(佛教);四为甘霖沐眸。甚至流传着治一切眼病咒文,只要默念“释迦辉耀”四字偈语,什么近视,散光,白内障,青光等眼疾都有意料不到的疗效。我想上述诸多妙法中,唯“甘霖沐眸”可能是属于保养兼治愈的疗法。铜钿草汁在许多医书里都记载有明目、去翳的效用,民间常用作治风火眼痛,唤作“翳草”。用其清热解毒的来治眼疾肿痛,胬肉遮睛,赤脉络目,目疼连脑,羞明多泪等一切虚火实热之症。而这一次用的方法却非常有趣,用的是整株草料,不添加附设,直接塞入鼻孔:“翳草揉塞鼻中,左翳塞右孔,右翳塞左孔”,我想此方的始作俑者一定也是位“脑洞大开”的创意大夫,用的是七窍相连,“左右逢源”之术。当然其更多的时候治疗黄疸,痢疾,水肿,淋症,喉肿,痈肿疮毒,带状疱疹,跌打损伤等炎症。

把秘密放入暮色里的山水,乘着即将退场的日光,像一只虫子,随轻风攀援在青枯转换之间,去感受微凉里的伸展;像一缕雾气,从现实中逃逸出来,一路丢弃知识的累赘和钱财的繁重。现在想来,“抛下旧恋,就是获得新欢”。草木皆有灵性,如果说仙风是它们潇洒的身影,道骨是傲然于世的清远,那么内心熬制的药剂就是那颗普济尘世的佛心,装扮居舍、医治百病、煲羹作汤、赋诗抒情,给我们生活增添了别样的乐趣和美好。

门巷春风翳草来,笔耕无艺甑生埃。

空成洛下书生咏,敢望青州从事来。

洗盏首供堂上寿,留尊更待月中开。

陶然竟堕难名境,疑是凌歊百尺台。

这是宋代李兼写的《谢当涂陈舍人馈姑孰春》,学会把自己藏在诗句里,这样便可借物抒志,表达出内心世界的情意,即使不能像草木漫山遍野地去奔跑,撒野,但流传至后世也不失为一种薪火相传。而我更喜欢宋代杨万里《雪後领儿辈行散》的诗句:“回头顾五庐,竹树翳草寮。独有万花亭,岿然出山椒。”时常会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放下身边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回归自然,去找回少年时的那般逍遥乐趣。我以为花了许多时间可以使自己成熟老练起来,孰不知青涩才是生命最美好的颜色。

也许,这些铜钿草“在时间的急逝中指示存在”(舒婷诗《人心的法则》),夹生在碎砖瓦旁被绿意替代的映像效果是我们生活的奢华所在。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