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文人之雅
一寸龙香一寸金,仙家传药不传心
香来莫作寻常看,千载文光翰苑林
邓熛(宋代)
《说文》载:『墨,书墨也』。
墨之为物,书写为要。作为文房四宝之一,墨已成为文人雅士不可或缺之物。
墨作为书法绘画的重要原料,是中国文化中不可或缺重要部分。
一锭墨若是放在文人手中,便能化作清秀隽雅的书法作品;放在画家手中,便能泼成雄奇的万里山川。
墨,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直是“雅”的代表。
浓墨的厚重,淡墨的素雅,无一彰显着东方传统的美学理念。
浓淡之间,藏的是阴阳消长、乾坤变幻。用墨之法,从不拘泥于是浓、是淡、是聚、是散,而在于含五色、合三才、一笔书天地、一卷收万物。
古时制墨,早期多用松烟。
这需要将松木底部钻洞,点火烤干,不可残留一点松香。
待松香流尽,再将松木快刀斩成小块,堆入竹棚,于竹棚前端点火,需连烧上几天,使松烟从竹棚前端向着后端弥漫,待冷却后便可以入竹棚中刮取松烟。
通常来说,从竹棚后段刮取的松烟质量最好,称为“清烟”,可制作优质膜料;
中段刮取的次之,称为“混烟”,可做普通墨;前段刮取的松烟最差,叫做“烟子”,只可供印刷使用。
据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中记载,最早的制墨方法是这样的:
“用上好烟捣细,过筛;一斤烟末和上五两好胶,浸在梣树皮汁中,再加五个鸡蛋白,又将一两朱沙,二两犀香捣细和入,放入铁臼,捣三万下。每锭墨不超过二三两,宁可小,不可大。”
到了宋代,使用桐油烟渐渐变成了主流。桐油烟不同于松烟,制出的墨黑而泛紫,体重而有光泽,深受历代书画家的喜爱。
无论哪种墨,在制作过程中都要经历千般刀斧,万种琢磨,历九九八十一难,去粗取精,最终在十斤桐油中也不过能烧出半两的上等烟料。
一锭墨,若只是黑漆漆一块,那便少了趣味。
当墨锭压成,还要请工匠在上面描金画银,雕出山、水、鸟、兽,写上诗词、楹联。
一块墨在手,只是拿着端详,便能赏到太白醉酒、东坡泛舟,或是精心雕刻的经典诗句。
一套墨上,若非是一组景,便是一个故事。
黑色的墨块上演绎着风花雪月、古人先贤,那墨锭即便不用,只是安然放在书案上做个陈设,也足可让人仔细欣赏了。
自宋代以后,墨质越发精良,且形式与装饰俱美,使得墨不再仅仅局限于“消耗品”一个身份,渐渐变成了一种工艺美术品,成为了文人墨客们喜爱珍藏的艺术品。
一锭墨成,还要在其中加入多般配料,至于配料内容各家皆有不同,常常秘而不宣。
除了必要的鸡蛋白、鱼皮胶或牛皮胶意外,还常会加入各种香料、药材,如丁香、白檀、苏合香等,各种配料多达千种以上。
此后将墨放入模具中,压成各种形状的墨锭,放在墨匣当中,等着一位文人入手,等着重新开启之日。
在等待中,墨锭便在匣中氤氲着它的墨香,
待有开匣一日,清雅的墨香弥漫开来,使人心旷神怡。
也正是因为有了如此繁复的工序,使得文人墨客在研墨之时,能伴着那一缕墨香才思泉涌,在书画间感受一锭好墨带来的安心感。
一锭好墨,一点如漆。质地坚细、色泽黑亮,却能用这一墨、一笔、一纸,运墨而五色具,这是墨与使用者的“天人合一”。
一锭墨,便如一段人生。
烧油取烟,历尽劫火,始成方墨,重不过二三两,宁小勿大。如人生在世,经历困苦,方知收敛锋芒,谦以待人。
墨小而黑,放在身边是何等的不起眼。可当你将墨在砚台中慢慢研开时,那渐渐散逸的墨香却又何等令人心安。
君子待人,令人如处幽兰之室,凭的便是底蕴。
浓、淡、枯、润,诸般颜色都是一锭墨研出,只黑白两色,却能表达世间百态。
这便是墨,任你见我五光十色,我故如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墨如君子,故而研磨当正。
墨心映人心,墨正则心正,不偏不倚,不急不躁。取浓淡适中,得中庸之法,不求过厚过薄,当知过犹不及。
将墨研得比平常用时稍浓一些,再用几滴水破开。到此时,不急着下笔挥毫,点上一炷香、喝上一盏茶,等着墨自然化开,然后方可施展自己的丹青手艺。
等墨化开,也是一个清心的过程,唯有平静淡雅,才能得墨中之香。
一锭墨的好坏,不是看它包装精美,雕刻精致,勾金嵌银。
欲知一锭墨的好坏,终究要准备一方砚台,将墨研开,看那墨色,嗅那墨香,方知与好墨有缘否。
研墨,不可急躁,不可乱心,研墨既是让自己与墨相互认识的过程,也是让自己平心静气的过程。
研墨即修心,修好了心,方可提笔挥毫,为自己的身心未来,写好那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