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 | 孤帆一片日边来:一代宗师吴湖帆
说到近代的书画大家,其中的吴湖帆被认为是“最标准继承中国画传统”之人。
他精通书画、鉴定、诗词,家学渊源,学养深厚。
张大千曾说过平生佩服的“两个半画家”当中,第一位就是吴湖帆。
在当时的画坛,他们二人并称“南吴北张”。
今天小编就用吴湖帆生平的几则轶事,带大家来了解这位昔日上海画坛的一代宗师吴湖帆。
回味那个离我们不远的时代下的文人风骨。
家学渊源
吴湖帆能够标准地继承中国画传统以及成为一代鉴藏大家,是有原因的。
他的祖父吴大澂是清代学者,父亲吴讷士是吴大澂哥哥吴大根的儿子。
在经历了晚清甲午海战战败后,宦海浮沉失意的吴大澂回到人文荟萃名贤流寓的家乡苏州,着手整理著作和金石书画鉴藏,其晚号愙斋,是东南一带金石书画界执牛耳的人物。
吴大徵作品
作为自幼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吴湖帆,自然而然就成为此一道的继承者,吴府在吴湖帆六岁时就安排他在“愙斋”随幕僚陆恢摹习花果。
吴湖帆8岁那年,与二姐吴惠菁合照,他便于筒中拔笔书其背面:“二姐十岁我八岁。”
那时的吴大澂已中风卧床,看到吴湖帆书而惊叹道:“此子他日当有所成。”
于是就将其家藏财物分而为二,一份分给女儿,而将平生所藏字画、青铜彝鼎尽归吴湖帆,并于床前亲授家藏文物之名目及来龙去脉。次年吴大澂就去世了。
▲吴湖帆一生仅长住过两个地方 其中之一就是上海嵩山路88号
吴湖帆后来到上海后,租了一栋楼,叫做“梅景书屋”。
家传至吴湖帆,梅景书屋中已汇集了祖父吴大澂“愙斋”、外祖父沈树镛“宝董室”、岳家潘氏“攀古楼”收藏,再加上自身四方蒐集,积得古物近半壁江山,被世人称为鉴定“一只眼”。
“一只眼”意思是他触目就能立判真伪。
合璧《富春山居图》
吴湖帆的鉴赏之道,完全体现了传统书画鉴定的特色,即收藏、鉴定与绘画的互联互通。
这一点与北宋米芾、元代赵孟頫、明末董其昌以及近代黄宾虹、张大千和谢稚柳是同样的。
他们让古人杰作在自己的绘画道路上助其一臂之力,正如大千所言“挹彼精华,助我丹青”。
而长期的笔墨实践,也让他们在鉴定时更为火眼金睛。
展出中的《富春山居图·剩山图》
话说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上海汲古阁主人曹友卿携刚购买的一张破旧的《剩山图》请他鉴定。他一望便知此画非同寻常,以商周古铜器换下了这个残卷。
元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剩山图 卷(浙江省博物馆藏)
与故宫所藏《无用师卷》影印本(《富春山居图》的后段)一对照,《剩山图》竟然是它的前段!
1939年,吴湖帆将《剩山图》原迹与《无用师卷》影印本合裱为一卷。
这竟然是三百年来《富春山居图》被焚为两段后,第一个将其合璧的举动!
剩山图与无用师卷结合图示
1954年,他在《富春山居图》分隔两岸五年后,全本临摹,做到了《富春山居图》的全图合璧。
62岁的吴湖帆将毕生所藏第一名迹《剩山图》捐给浙江省博物馆。而他在花甲之年悉心临摹的那一卷,2011年惊现北京翰海,创下9890万元的个人作品成交纪录。
丹青之艺
强大到遭人妒忌的色彩,
精密到无以复加的笔墨,
集尽前人之精华,
抒尽胸中之逸气。
海派书画大家吴湖帆的青绿巨制《万松金阙》(局部)。
包括《万松金阙》在内的一批创作于1930年代后期的青绿山水,让吴湖帆真正找到属于自己的艺术风格,也正式奠定他在江南画坛的“盟主”地位。
《万松金阙》中,除了吴湖帆在青绿设色方面的创新,还有将青绿与金碧设色在同一张画上的结合运用,融宋人的大青绿与唐人的勾金于一炉。
山石染色用青绿矿物色层层渲染,而松杆、石纹、屋舍、远山、茅草则用真金研粉做颜料勾填皴染,显得既富丽堂皇又清逸雅致。
吴湖帆 1939年作 《楼台烟雨图》
1930年代以前吴湖帆的作品其实是色彩甚少的。他早年的画风以水墨浅绛的“四王”风格为筑基,这也是很长一段时间画坛的风潮。
1930年代后,吴湖帆被聘为故宫博物院审查委员。当得缘饱览大量常人难见的宫廷内府藏画,他的眼界为之大开,不由惊叹于宋元及其以前,中国传统绘画中有着相当讲究的色彩。
吴湖帆 1938年作《松壑鸣泉》
据说,一次吴湖帆在仔细查看一张南宋画家赵伯驹的山水画残片之后,参透了青绿设色的画法奥秘。原来,这是多层上色叠加之后产生的神奇效果。他开始将这样的画法运用到自己的创作中,青绿水墨兼收并蓄,摆脱一家一派的束缚。
吴湖帆曾发现南宋青绿设色渲染达七层之巨,对其山水创作颇有启发。此外又引入更多海派国画色彩。由此,将古代青绿山水语言发展得更加丰富与明丽。
吴湖帆 1958年作 庐山东南五老峰
陆俨少曾以“笔不如墨,墨不如色”指出吴湖帆青绿设色山水的艺术地位,其自身亦称“古人作画尚笔尚墨者论甚广,余偏以尚色图之”,对此颇显得意。
情意之眷
才子配佳人,自古以来在中国的美术史上出现的丹青夫妻不在少数,吴湖帆与潘静淑则是近现代艺坛上一对著名的丹青伉俪。
潘静淑是名门之后,嫁妆中有珍贵文物无数。
二人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常常一起切磋画艺,鉴赏书画。
吴湖帆与潘静淑
潘静淑生前擅绘花卉蔬果,辅以个人气质修养,设色清丽淡雅,笔下流露秀逸之气,具出尘之致。
通过青菜、萝卜等蔬果的描写,寄寓甘贫乐道、追求平淡生活的独特感触,以缘物寄情,托物言志。
敷色清隽雅逸,布局中疏落有致,顾盼呼应,将中国画小品的瓜果蔬菜变得清雅、温婉、秀丽。
1939年,潘静淑因病于四十八岁之年逝世,给吴湖帆带来折鸾之痛。为怀念静淑夫人,湖帆先生以潘氏生前名句“绿遍池塘草”为题,延邀耆宿贤达、艺文名士和门生弟子凡百二十人书画题咏,抑缶鼓之悲,于1940年集为《绿遍池塘草图咏》。
梅景书屋
“梅景书屋”是吴湖帆在上海嵩山路上的居所,他在此传业授徒,凭着因材施教的原则, 培育出一批各有专攻的书画家、鉴定家。
梅景书屋门风甚佳,众弟子每逢大年初一,便齐齐前来向吴湖帆拜年。
吴湖帆一生中用过二十多个书斋名,其中最主要也是最出名的就是“梅影书屋”。
但是又有说是“梅景书屋”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据吴湖帆的孙子所说:
我爷爷与奶奶(潘静淑)于1915年结婚,当时奶奶的陪嫁中,就有一件梅花题材的藏品——宋代的《汤淑雅梅花双爵图》。1921年,我奶奶30岁生日,她爸爸送的生日礼物 ,又是一件与梅花有关的宝贝——宋刻印版《梅花喜神谱》。这两件宝物的汇聚,才使“梅影书屋”得以产生。“梅影书屋”中那个“影”字,是寄情的用语,体现了爷爷奶奶形影不离,共同描绘文化蓝图的意境。
盖有“梅影书屋”印章的藏品,许多都是爷爷奶奶共同收藏的。在中国的文字中,因“景”字通“影”,爷爷的书画中也有以“梅景书屋”题斋名的。我奶奶于1939年病逝。之后,爷爷用斋名不再用那个“影”字题写了。其中的含义,或许也应有形单影只之意吧。
吴湖帆所处时代正经历世纪之变,古典的士林文化、文人生活已经渐行渐远。
梅景书屋师生合影 1941年二月八日摄 左起:沈思明、朱梅邨、俞子才、陆抑非、徐玥、王季迁、赵公绂、徐邦达、陆沁范、潘志云、叶藜青、张守成、黄秋甸,中者为吴湖帆
吴湖帆始终坚守中国传统绘画正脉,并培养了一批梅景书屋弟子,实为“一枝独秀的梅影高华,遂蔚为百花齐放的春色满园。”
去之可惜
民国到新中国成立初年,是大师林立,人才辈出的时代。
可惜,遭逢乱世,他们大多都历经过艰苦岁月,好不容易到了相对和平的年代,还要遭逢文革,得到善终的人实在不多,吴湖帆也并没有例外。
1965年10月,因中风住进上海华东医院,由他后来的夫人顾抱珍照料。
在“文革”爆发之后的1966年12月26日,吴湖帆因为“地主”身份而被医院的造反派逐出,回到了嵩山路家中继续养病,但身体每况愈下。顾凤仙后来说:“在吴先生生病、住院或去世时,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来关心、探望吴先生。”
戴小京著《吴湖帆传略》(上海书画出版社1988年版)中说:“一九六八年八月十一日,弥留之际的吴湖帆,鼓起最后的余勇拔下了插于喉头的导管,嗣后很快就沉入了昏迷。
除了在几日前,他在病榻上为前来探视他的外甥朱梅邨写了两句犹如偈语的绝笔:‘情中明事体,理外见天机’之外,这一代大家没有任何遗嘱,也没有人知道他临终前在想些什么。然而人们从他最后的举动中似乎看到了他可杀不可辱的铮铮傲骨。”
梅景书屋经过了多次抄家,早已狼藉不堪,四壁空空。
吴湖帆的遗体放在一个类似于医院的活动小病床上,身上穿一套白色短衫衣裤,赤脚无袜,食道上还插着一根通流汁的导管。
他的时代一去不复返,这样一代大家,他的收藏文化也被称作为“最后的辉煌”。
现在像吴湖帆这样的“全能人物”已是凤毛麟角。往昔讲求融会贯通的艺术界,被一刀一刀割裂为若干专业。
吴湖帆 作,潇湘八景:江天暮雪
画家只管挥毫泼墨,鉴定家伏案研究,收藏家一掷千金,各司其职的同时也只盯着各自的这一亩三分地,相互之间颇有点隔行如隔山的意思。
假若回望民国,会发现传承古代文脉的大画家,其画外功夫个个了得。
收藏是他们品赏与感悟的实物来源,鉴赏治学是他们深入传统真髓的必经之路,创作则是他们承古融今、表达自我的抒发途径。
或许今人也没必要将他们的身份界定那么分明。有时,“模糊”未尝不是一种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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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编 《弘雅书房》
编辑部:沉鱼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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