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恩胜| 还魂记

还魂记
于恩胜/文 罗爱玉/摄影

夏日雨水勤快,有时一阵急雨,地皮还没湿透,有时瓢泼大雨,半天都停不下来。

这一日,大雨倾盆而下,一天一夜地下,地势凹的人家早已进水,地势高的住户,有些年久的墙,也泡酥了,大块大块的墙皮往下脱落。

高崖子过道潘家的情形便是如此。潘家宅子占据的地势很高,雨水再大也不怕淹,但院墙早就该修了,只因潘家老人去年病故,不宜动土,却没有想到六月里就有如此大雨。

潘老爷让下人找了几根木头顶住院墙,就在他心里想着雨停了,地干了,马上修墙时,祸事来临:他闺女永红被墙埋了!

永红披着蓑衣到院子里上了趟茅房,回屋的时候,看到墙根的狗窝塌了半边,她怕狗被雨淋,就想把蓑衣盖到狗窝上。 刚到墙边脱下蓑衣,就看到整面墙朝自己扑过来,她本能地往后退,可地太滑,她猛地仰面跌倒,同一瞬间,墙坍塌了,永红被埋到了里面。

这一幕被趴在窗台上玩耍的小侄子看到了,他吓得哇哇大哭:俺姑砸了墙里边了,俺姑砸了墙里边了……

一家人顿时慌了神,连忙从屋里跑出来。一面高墙全砸在地上,一时间看不到永红被埋在哪里,不敢动锨镐,永红的爹娘,哥哥嫂子,还有一个下人,只能用手扒。过了许久,下人摸到了永红的脚。众人急忙顺着脚挖,一点点,永红的身子才全露了出来。

当娘的一见闺女成了泥血人,一点气息也无,“嗷”的一 声,晕了过去。两个媳妇一个抱着婆婆,一个掐人中。当爹的浑身颤抖着,跟儿子把闺女身上的泥块扒拉下去,只见永红头上有个窟窿,被泥糊住后,还能看到血往外淌。

当爹的心想:完了,完了……

就在一家人都以为永红被砸死了的时候,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当爹的马上跟她娘说:你闺女手动了,你先醒醒……

当娘的一听闺女还活着,立刻睁开眼睛,大声说:快去找她舅啊……

她这一喊,家里人才回过神来:永红的舅舅是郎中,因姓常,人称常郎中,专治跌打损伤,医术在方圆几十里都很有名气。

永红的哥哥顾不得一身泥,拔腿就往外跑……

常郎中雇了轿子,轿夫一听人命关天,冒雨一路小跑,赶到了潘家。

这时,永红的两个嫂子和下人已经把她洗净,抬到炕上。 身上的泥洗去后,受伤处又开始出血,左边小腿在流血,头上的血也顺着头发流到脸上脖子上,骇人的是右腿,骨头茬子刺破皮肤,露在外面。她看上去已经没有气息,她娘连惊带吓,身子跟筛糠似的,看一眼闺女,瞅一眼大门,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看到兄弟进了院子,当娘的眼泪又哗啦淌了下来,她哭着 说:无论如何你得救活她,她没了,我也不活了……

常郎中到炕边见外甥女脸色蜡黄,看不到她喘气,也有点慌。搭上手一摸脉,心多少又安慰了点,脉搏微弱到几乎没有, 但有就证明人没死。他想:胳膊腿断了好说,难的是头,现在光看到一个血窟窿,却不知伤到底有多重。

他着人端来清水,拿剃刀把永红的头发全剃光,头部全露出来后,他的心凉了大半截:隔着头发好像觉着有个窟窿在冒血,其实只是大块头皮被砸烂,这不至于要命,厉害的是后脑勺有几处骨头碎了,那才是致命的地方。

如果换了其他病人,常郎中不接这活儿,但外甥女不能不管。他咬了咬牙,开始忙活。

消毒止血后,他拿出银碗,从瓶瓶罐罐里倒出各种药面儿, 又拿出一个锡瓶,里面是药液,慢慢倒入,和成药糊,涂抹到头部伤处,然后拿药布包了。

小心翼翼,手轻到不能再轻,足足两个时辰后,头部的伤才算处理完了。常郎中舒口气,又把胳膊和腿做了清创,拿药糊上,做了简单包扎。一直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的潘家老爷小声问了句:她舅,腿骨折了不用上夹板吗?郎中说:现在顾不当的,等人醒过来再说。

常郎中从怀里掏出一个极小的瓷瓶,往盛了温水的碗里滴了七八滴,让他姐姐嘴对嘴地喂闺女。

当娘的用嘴把水喂进去,那药水又顺着永红的嘴角流出来。 常郎中说:拿麦秸梃儿吸了给她往嘴里吹,这水一滴也别瞎了哈,一点一点地喂,进去一滴也管用……

常郎中从里屋出来,洗把手后,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这才发觉自己的布衫全被汗浸湿了。他觉得浑身无力,坐下后好半 天都缓不过劲儿来。

喝了两杯茶,他起身去里屋,看姐姐和两个外甥媳妇都陪在旁边,就说:从这霎儿起,一点都不能离人,要不停地叫着 她的名儿,身上不能穿半点东西,就让她全光着,碗里那水隔 半个时辰喂一回……

再出来,他对姐姐和姐夫说:三天三夜,要能熬过去是她命大造化大,熬不过去也正常,她的伤都在头里面呢。三天后,她要是眼皮能动了,过去叫我,我再来看。

永红的娘,两个嫂子,一个下人,连同听到消息从婆家赶来的大闺女,还有三个过来帮忙的邻家的年轻媳妇,两人一帮,轮流守护,不停地叫:永红啊永红,你醒醒啊……

一天过去,一夜过去,永红依然脸色蜡黄一动不动地躺着, 依然看不到喘气的样子。但守着的人还是按着吩咐不住地喊她。 又是一天一夜过去,情形照旧。永红的娘坐不住了,吩咐儿子雇轿子,她要去五道庙烧香。

烧香的时候,永红娘许愿说:俺愿意用俺的寿限换俺闺女的命,哪怕叫俺今们儿死,俺保准不打吭达,只要俺闺女能活……

到了第三天傍晚,永红的二嫂有气无力地用早已沙哑的声音叫着小姑子时,突然的,她发现永红的眼皮动了一下。她怕自个儿看花了眼,推了一把在一旁迷糊的大姑姐:姐,你看咱妹妹是不是有动静了?

当两个人确认永红的眼皮能动时,喜得声儿都变了:永红, 永红,你睁开眼啊……

常郎中摸了脉,眉头紧皱着,换了药出来,对姐姐姐夫说:别高兴得太早,是走是留阎王爷说了算,你们守着的人要 比以前更上心才行,记住,今们儿下半夜你们千万不能打盹儿, 眼都不能眨,好好看住她,把被单上盖的衣裳拿走,千万别让她抓着衣裳,她要是乱抓挠,你们就拉住她的手,使劲叫她名儿……

临出门时,他又说:要是她醒了,吆喝渴得慌,你们不能给她喝,就让她熬着,天明了给我个信儿,我去找个好郎中给她开药方子……

果然,到了下半夜,两个嫂子和邻居年轻媳妇听见永红嘴里嘟嘟囔囔,又看她闭着眼睛乱摸,眼见着她抓起盖着的夹被往上蒙脸,邻居媳妇赶紧往下拽,她大嫂和二嫂一人攥住一只手,一声接一声地喊她:永红啊,永红啊,你快醒醒吧,看看咱爹和咱娘,他俩的心都快操碎了,咱娘那眼都快哭瞎了……

一个时辰里,永红嘴里不住地嘟囔,好像在跟什么人说话, 但谁也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手不停在半空中挥舞,好像要抓 住什么东西,直到院子里公鸡叫了,她才停息。

当娘的看闺女喘息匀和了,脸也没那么黄了,心稍微安顿了点,打发儿子去找他舅舅,让他请郎中再来给闺女看。

常郎中送走了他请来的郎中,面对姐夫的千恩万谢,他长叹:俺外甥闺女命真大啊,伤成这么个样子,居然熬过来了,百年不遇啊。

永红他娘一听,明白闺女没事了,喜得眼泪哗哗直淌,心里想着赶明儿一定要去五道庙还愿。

常郎中有句话憋在心里没说,他从小瓷瓶里倒出的药液, 名叫“还魂水”,是他毕生钻研医术的心血,它让十几个人从鬼门关爬了回来。当然,也只有他知道,这药水的成本有多大, 说一滴水半间房都不过分的。

从出事到睁开眼,整整七天七夜,永红才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命:她喘气跟常人一样了,知道往喉咙里咽水了。虽然 还不能睁眼也不能说话,但潘家人已经很知足了。

汤药一点点喂进,小米粥也是一点点喂进。

大嫂说:跟喂老嘎臣儿似的……

二嫂说:别管喂什么了,能活过来就是万幸了。

旁边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的大姑姐叹气:可惜了俺妹妹一张俊脸,鼻梁断了,鼻子歪了,嘴唇也豁了道口子,眼皮上恐怕也得留下疤,以后怎么找婆婆家啊……

大闺女的一番话,让当娘的不高兴了:人不能太贪,她没气儿的时候咱只想叫她活,现在活了又得叫她和原来一模一样, 老天爷怎么就那么愿意听咱的来?

大嫂见婆婆生气,就说:咱妹妹福大命大造化大,以后保准会奇好……

二嫂也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妹妹说不定因祸得福来……

这话刚落,就听里屋永红在叫:娘,娘,嫂子,嫂子……

永红会喊人了。之前,她只是嘟囔,口齿不清地唠叨。家里人都聚到里屋去了。这些日子,除了最初几天,她爹和哥哥过去瞅两眼,等她手会动了,要时不时掀开夹被,就只有女人了: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光着身子,是万万不能让男人看见的,哪怕是亲爹。

永红见人进来,开口就说:俺可回来了,俺差点就到那边 去了,俺嫲嫲俺爷爷和俺叔一直在拉着俺往那边走呢。

她娘被她的话唬住了,说:她头上那个窟窿是堵上了,是不是脑浆子淌出来一些,人从此就糊涂了?

当永红身子再好一些,清楚地说出自己在昏迷中都经历了什么之后,大夏天的,一屋子人寒毛都竖起来了。

“俺在黑乎乎的道儿上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时候,老觉得走不到头。路上一大些人和俺招手,有男的也有女的, 俺好像听见他们说,跟着俺走吧跟着俺走吧!俺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心里想着俺又不认识你们,凭什么跟你走?感觉着走了 一大些天似的,俺到了个庄上,就看见俺嫲嫲和一个大胖小子在那里耍。那胖小子儿长得奇俊,一笑两个酒窝,可惜穿着身 湿漉漉的衣裳。

嫲嫲见了俺,也没笑,光指着胖小子儿说,这是你二叔。 俺说,俺二叔长得大高高,在济南呢,过年回来的时候还给俺 买珠花来呢!

可那胖小子儿一个劲地叫俺侄女,俺奇想笑,他那么点点儿咋还叫俺侄女?

嫲嫲和胖小子领着俺到了一个屋子前,俺爷爷坐在那里,他见了俺就说,你来了,等霎儿咱就一块儿走吧!俺说,那俺待和俺爹和俺娘说声儿,他们找不到俺还不待急躁煞?

爷爷不吱声,嫲嫲也不吱声,这霎儿又冒出个女的,俺马马虎虎认得她,好像是乡下的亲戚,俺叫她三妗子的,她一只眼是菠萝眼,她拉住俺说,俺带你看个地方,等会儿咱就去那里……

三妗子领着俺进了屋,先在外屋,也没窗户,黑漆漆的。 她又领着俺到了西里间,西墙上有个说窗户不是窗户的洞,还糊了一层薄薄的绵纸。三妗子说,你过去看看,待会儿咱就去 那边……

俺走过去,用指头蘸了唾沫,戳开一个奇小的窟窿,影影绰绰看见好多人,干什么的都有,都不说话,都很安详。俺还想再看看,俺嫲嫲进来了,说时候不早了,咱上路吧,三妗子就来拉俺的手。俺才得跟她俩走,就听着有人叫俺的名儿,俺低头一看,自个儿没穿衣裳,又害臊又急躁,就说:等等啊, 俺穿件子衣裳……

可俺到处找不着衣裳,好歹看见俺的花花夹袄了,刚待穿, 又不见了。俺急躁得想哭,就到处问:你们谁看见俺的衣裳来? 俺嫲嫲和三妗子也奇急躁,说快着点吧,过了时辰就走不了了。俺想跟着走,又想回家,可又怕找不到路,心里开始觉得难受,就在这霎儿,俺好像听见了鸡叫,又迷迷糊糊觉得天好像有点发亮,心里觉得自个儿能找到家,就说:俺不跟你们走了,俺待回去。

等俺再打眼看时,俺爷爷俺嫲嫲还有胖小子儿二叔还有三妗子就走远了。俺站在那里,想赶上去又想回家,心里就搅拉着难受。再后来,俺觉得回了家,觉得走了那么多路,简直就待使煞了,一头切到炕上就困起觉来。俺太累了,听着有人叫俺,可俺就是累得连眼也睁不开……”

永红的姐姐和嫂子以为永红说的是她在梦里看见的事儿, 可她娘明白,自己闺女差一点点就去了阴间:永红的爷爷、嫲嫲一个走了六年,一个走了三年,那个三妗子,是永红表舅的媳妇,只在过年过节时来串门,永红倒见过她两次,但她十年前就没了,那时永红还不到六岁,应该不记得她,更不会记得 她的一只眼睛有菠萝花儿。

最瘆人的是永红说的那个胖小子。

永红的爹兄弟三人,他是老大,老三在东关教书,老二远在济南。永红的爹一直跟在爹娘身边,连他也只是听自己的嫲嫲说起过,他娘生了他后,又生了个儿子,长得白白胖胖特别俊,一家人都很稀罕他。可他五岁时,娘生下老三,正坐月子呢,老二掉井里淹死了,他娘当场就哭晕了,奶水也回去了。

因为太小,家人再宠爱也没法操办,只能打了一副白板小棺材,把他埋到了自家墓田边上。

家里人谁也不再提那个孩子,连永红的娘嫁过来多少年后, 才听丈夫提起过一回。永红居然看见了那个孩子,身上还湿漉漉的,真的是在那边走了一遭呢……

听永红娘这么一讲,一家人都吓得说不出话来,到了第二天,永红的娘又去五道庙烧了遍香,心里才多少安慰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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