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鲜花骷髅、备受周杰伦青睐，他如何让东方波普艺术绽放荣光？ / 开普饭

艺术家蔡赟骅（Jacky Tsai），摄影/周裕隆

“鲜花骷髅的缔造者”“时尚大牌争相合作的宠儿”“周杰伦最喜爱的艺术家”……80后艺术家蔡赟骅早已荣誉满身，被无数闪亮的“Title”簇拥。然而，这些外界赋予的华丽标签并未让他过多驻留：极高的商业价值、大众的追捧与喜爱于他而言或许仅仅是用心创作之余的“意外之喜”。无心插柳却成一片荫林，抛开纷扰，蔡赟骅专注的身份仅有一个——来自东方的波普艺术家。

“做波普，不做潮流”

蔡赟骅在许多场合都会强调自己波普艺术家的身份，而不是潮流艺术家。此举并非其对这种当下盛行甚至可以称为“火爆”的艺术形式的抵触。他认为，在面对市场与大众的热忱时，艺术家应当保有一种独立思考的冷静，以及独立创作的能力。

蔡赟骅《虎之奇境》，布面丙烯，190×150cm，2019年

波普与潮流艺术皆植根于流行文化，实际上拥有非常相似的土壤，因此潮流艺术如今的生长模样也被许多学者认定为“后波普时代”所结出的果实，两者难舍难分。但蔡赟骅却发现，目前的潮流艺术发展道路有些“走偏”，缺少了老派波普的“反讽精神”以及对事物的深刻反思。

蔡赟骅《驷马难追》，布面丙烯，直径180cm，2021年

倘若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的《金宝汤罐头》以及《玛丽莲·梦露》系列将彼时美国的消费主义丝毫不加掩饰地呈现于画布之上，其创作意图以及作品所传达出的观念却并非仅仅是对这种“商业至上文化”的认同。大量的流行元素植入、通俗易懂的画面以及直白的艺术语言恰恰使得观者开始反思商业化之于艺术创作的合理性与危险性。而反观如今的部分潮流艺术，则大有与消费主义达成和解之势，这些作品的“通俗审美”除了为获得大众更广泛的接受外，并无其他深刻含义。

蔡赟骅《崇高的女皇（心版本）》，木板丝网印刷，100×100cm，2017年

“所见即所得”对于艺术品来说，或许并非好事。因而在蔡赟骅看来，好的潮流艺术太少，市场化的潮流艺术太多，其中弊端则是会引导艺术家一味盲从市场上的流行风格，从而丧失自我、丧失对艺术的研究，误入所谓的“捷径”。金钱的噪声一点点淹没了艺术本身，也使艺术丧失了它的“智性”。

蔡赟骅《扳手腕（白天）》，布面丙烯，200×102cm，2021年

“但我的初衷并不是要拉高艺术鉴赏的门槛，做艰难晦涩、所谓有深刻思考但大家看不懂的艺术。波普艺术当然可以很生活化，我在追求作出大家能够看懂的艺术品的同时也有学术上的深度。”蔡赟骅对《时尚芭莎》记者说道。

他认为，好艺术家能够通过作品向观众传达自己的情感，而波普艺术就是一种最能和大众产生共鸣的方式。事实上，他欢迎各种类型的观众来到自己的作品前，不论国籍、性别、年龄，以及了解艺术与否。他“信息量爆炸式”的作品中填充了各种古今中外大众耳熟能详的文学、影视人物以及流行元素，他乐于看到观众在他的作品前长时间驻留，并一一辨别画中主题。

蔡赟骅《木偶》，布面丙烯，180×200cm，2019年

蔡赟骅《青山骷髅》，布面丝网印刷，200×200cm，2020年

在著名艺人周杰伦委托创作的巨幅绘画《翻玩范特西》中，蔡赟骅将这位亚洲顶级流行音乐从业者20年的创作生涯都融汇于这件构图类似《清明上河图》的作品中。几乎每张专辑中的每首歌都能在其中找到对应的意象，周杰伦的挚友、艺术家自己也纷纷现身画中“客串”，因此在歌迷圈中掀起一股“解谜风潮”，大家皆折服于蔡赟骅无与伦比的创意。

蔡赟骅《坎坷记愁》，布面丙烯，150×180cm，2018年

“期待观众完全解读我的作品是不现实的，他们毕竟不能代替我艺术家的身份。但我仍然很希望他们能get到其中的某几个点，这会让我非常欣慰。”谈及与观众的故事，蔡赟骅提起他在莫斯科做展时碰到的一位老奶奶，“她在我的作品前停留了很久，然后露出惊讶的神情，这让我非常感动。”事实上，“雅俗共赏”的气度与品质也是波普精神中重要的一部分，“懂”与“不懂”艺术的观众在其作品前都能收获极大的满足感。

蔡赟骅《敦煌骷髅》，布面丝网印刷，200×200cm，2020年

“做真国风，不做假中式”

蔡赟骅作为一个遵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派波普”的年轻艺术家，可以说是将传统的波普精神以最深刻的方式继承了下来，并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在潮流艺术当道的今日，充满“怀旧情愫”的艺术家却无须感叹自己“生不逢时”，老式波普的“戏谑精神”与新式中国审美的完美融合使得21世纪的市场与藏家都十分乐得为他的作品“埋单”。波普艺术曾和潮流艺术一样被学院派质疑“缺少营养”，但通过艺术家们的勤恳耕耘以及学术上的深度挖掘，援引其“智性”，赋予了它技法上的独到性以及艺术史上的严肃性。

蔡赟骅《花龙（木雕）》，木雕，直径100cm，2018年

“正经的波普艺术家绝对不是因为它简单才选择从事它。”事实上，倘若看过蔡赟骅的作品，便会发现他正以一种极其“不简单”的方式做着波普艺术——其中的复杂性显而易见。他从不会刻意强调技法，因为这只是基本功，由其展现出的观念以及审美价值才是重中之重。但扎实的美术功底的确赋予了蔡赟骅掌握不同艺术语言的超强能力，其作品在工艺的运用以及媒介的驾驭难度上都不容小觑。

不论是西方的版画、丙烯、装置，还是高科技的AR技术，抑或是中华传统的苏绣、木板漆雕、彩瓷，在艺术家手中都得心应手。他的创作注重“美”的展现，而难得的是这种唯美风格并不会影响其作品的严肃性。

蔡赟骅《游园惊梦》，木板漆雕，150×150cm，2018年

蔡赟骅《敞开心扉》，皮、树脂、亚克力，44×44×44cm，2015年，雕塑制作：蔡嘉琳（Linda Tsai）

蔡赟骅一直视自己为来自中国上海的波普艺术家，旅居英国多年的他也从未想过“更改自己的身份”。其作品中的中式元素随处可见，呈现于西方波普艺术的鲜明色彩基调之上，却不令中西两种文化背景观众中的任何一方感到不合时宜，反而深深地被这种奇异的冲突感所吸引。西方嘉年华中的小丑和骑兵与中国古代游园会中的妙龄少女仿佛正应该相见于街头，艺术家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赋予了画面无尽的灵动性。

蔡赟骅《超现实拥抱》，布面丙烯，直径130cm，2016年

近年来，许多艺术家都在尝试“洋为中用”“中西结合”的创作模式，但将这两种差异巨大的文化形式相结合并非易事。蔡赟骅指出，其中的难点在于创作者必须有两地的生活背景，对两种文化都有深刻认知。东方与西方的文化交汇于蔡赟骅自身，在创作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比起“生搬硬套”的梗塞感，显得尤为流畅、真实。

艺术家蔡赟骅，摄影/周裕隆

“做艺术，不做设计”

蔡赟骅对于波普文化的喜爱萌芽于在中国美术学院学习期间。大二的丝网印刷课使他接触到了影响其整个创作生涯的波普艺术大师——罗伊·利希滕斯坦（Roy Lichtenstein）。后者直到今天仍然是蔡赟骅最为喜爱和崇拜的艺术家，赋予其无数灵感。同时，对波普艺术的喜爱也被视为年轻艺术家对于彼时在美术教育中占统领地位的苏派教学的一次反叛——蔡赟骅要做不一样的艺术。

蔡赟骅《接吻者》，木板丝网印刷，直径100cm，2015年

本科毕业后，蔡赟骅机缘巧合之下前往伦敦艺术大学的圣马丁艺术学院学习设计。他提到，伦敦晚上八点就几乎全部关门的商店街以及空缺的社交生活给予了他深度思考的时间。英国作为波普艺术的发源地，更为其提供了对这一艺术流派更全面以及深度的视野。虽然对艺术创作有着强烈的愿景，但他最初还是从事了与自己本专业相关的设计师工作。在伦敦求学期间，蔡赟骅加入了世界顶级时装屋，在亚历山大·麦昆（Alexander McQueen）的团队实习，并凭借“鲜花骷髅”的设计一举成名。

蔡赟骅《鲜花骷髅十周年纪念版》，丝网印刷，95×95cm，2018年

“到了第二年，我设计的鲜花骷髅T恤卖疯了，全世界的大咖都在穿。”这件设计作品让蔡赟骅彻底打响名气，但同时也使得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又一次进行了思考。“想来想去还是想成为艺术家。”他说：“我和家人商量后辞掉了稳定的设计师工作，我觉得在30岁前还是应该追求一些真正想做的事，假如到了30岁还一事无成，我会回归到自己应承担的角色中。”

蔡赟骅《赌术骷髅》，布面丙烯，150×190cm，2019年

幸运的是，蔡赟骅在之后的艺术道路上收获了成功与认可。同时，他独特的创作风格也得到如宝格丽（BVLGARI）、海蓝之谜（LA MER）等众多品牌的青睐。但这一次，他完全以艺术家而非设计师的身份参与到与品牌的合作中：“设计师为别人服务，而艺术家只需要创作出自我感情的东西。”蔡赟骅指出，自己与品牌的关系建立在互相选择与尊重的基础上。“一定不能够存在类似甲乙方一样的关系，我们是共同合作去呈现一件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