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武雄：小城漫步 / 开普饭

小城之内，我向来安步当车。

假期舒适，我睡到自然醒。梳洗罢，从家里出来，沿师范路南下，至人民大道向西，百余米处有一小店——“东门口刀削面”。我常在此过早。店主姓熊，为人厚道，离异，带有一子。店不大，但收拾整洁。食客常有，高峰在早晨八点左右。老熊记性很好，谁先进店，给谁先弄，从不差错。春节期间，已参加工作的儿子放假回家，则在店帮忙，平时就老熊一人张罗。生意若此，够老熊生活。他一年365天，很少休假。主打早餐，有时也做中餐，因有附近的民工来吃。有一天午餐时分，我一人在家，决定到外面随便将就一下。路过老熊的店，见他未关门，就走了进来。老熊“哎哟”一声，面露为难之色：“刚买完了，我准备收场。”我道“没事”，即准备走。老熊说：“还有一些面脚儿，就是有点糊，你吃不吃？”我大喜：“我肠胃不好，最喜欢吃面糊。”满满一碗，我风卷残云，起身付款，老熊竟说什么也不收，“老顾客，最后一碗就算了。”推让之声，声震屋瓦，弄得我怪不好意思。

老熊的早餐有猪肉和牛肉两种。5元一纸碗，6元一瓷碗，腊月和正月各涨一元，荤素搭配，丰俭由君。我量小，一到店，老熊就端来满满一纸碗猪肉刀削面。几根香菜打底，然后大半碗刀削面，再浇上土豆猪肉汤，香喷喷，热乎乎，很能撩人食欲。我极佩服老熊端碗的技艺，满满一碗汤面，他一只手托着，悠闲地端至我的面前，竟能做到滴汤不流。店里还备有啤酒和白酒。我常见很多爱酒人士吃面时饮酒，不饮酒的我以此为奇。

一个小店足够老熊忙的。早晨早早起床做生意，上午收拾场面兼带几个中餐生意，下午购买第二天的食材，晚上做明天生意的准备。这样的生活是枯燥而辛苦的。老熊乐此不彼，笃定前行。他整天乐呵呵的，闲暇就下下象棋，钓钓鱼，志趣高雅。我很欣赏老熊，一个身体健康且年纪也不是很大的单身男人，一个并没有读多少书的普通的生意人，在时下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心无旁骛，从事着自己喜欢的事业，这得需要一颗多么沉静的经得起诱惑，耐得住寂寞的心啊！

出了老熊的店，我继续西行。现在的任务是买菜。东门口好又多超市物廉价美，生意兴隆，门庭若市。但我不愿进去。那里买菜人太多，抢购、排队、打价、付款，让崇尚闲适的我很不舒服。最重要的是超市的菜不及外面的农村老人卖的菜新鲜，所以我喜欢买沿街叫卖的老人的菜。穿过长长的东街古道，许多满脸沧桑的老人翘首等待着顾客。看着这些在寒风中坚持的老人，我心生怜悯，心里祝愿他们尽早卖完回家。

我父若在，当如他们。

我缓缓走过一个又一个菜农，来到一个卖菜所剩不多的老人面前，问明价格，全部买了下来。老人千感万谢，挑着兜子，高兴地回去了。

我喜欢这感觉。

今年春节，小城又有进步，禁鞭令让城区干净了许多。我嗅吸着飘满年味的新鲜空气，欣赏着随处可见的中国红，穿过热闹的古塔，转到中医院门前。这里有个身残志坚的王奶，在中医院门前拉起一圈帆布，撑起一片场子，为城区许多有闲的老人搭建了一块娱乐场所。老人们在这里“斗地主”，打麻将，玩纸牌，笑语连连，乐不思蜀。我散步走到这里的时候，总喜欢停下来，欣赏老人们打牌的那种重在娱乐的情态。

三个老人，有男有女，一起“斗地主”。“地主”一手烂牌，任凭两个“农民”嚣张。下手的“农民”的牌很好，跑的很快，只剩下345678这个顺子，他知道上手的“农民”有王炸，所以就不假思索地丢掉45678这个小五张，左手用力地捂着剩下的最后一张牌，右手伸出食指，不停在两位“敌友”面前摇晃，大声地叫道：“一张啊！一张啊！”对面的“地主”一脸无奈， “我不要，反正是输。”上手的农民立即春风得意起来，高扬着一对王牌，大声地说：“等我来！王炸！”然后慢慢抽出一张“3”，对着下家，笑颜如花：“走你！”下家慢慢翻开牌视之，也是“3”！二人顿时傻了眼，面容僵硬。对面的是个“地主婆”，此时此刻，她哈哈大笑，直接笑岔了气，咳嗽不止。她用牌轻轻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摇摇头，缓缓地说：“我今天要是笑死了，就怪你俩人！”围观的人们哄堂大笑。“地主婆”慢慢地处着牌，出一把，问一下：“要不？”出错者不耐其烦，点燃一支烟，也不看她说“不要不要，你快出！”“地主婆”出完了牌，歪着头，对着出错者道：“平时不是这风格啊，你今天怎么这么仗义！牌打完了，我请你喝茶！”出错者不理会她，只是对着上手的“农民”，不好意思地笑着。“朋友”指着他，表情生动，说不出话来，下家满脸愧色，不停道歉：“怪我怪我！，应该留8，不应该留3。”

市井之欢，不过如此！

老家有句俗语“枫树脚下无厌事”，说的是有闲人们在大枫树下聊天、玩笑，开心得不愿走。中医院门前这片乐园，如同老家大枫树下的空地。做饭时间到了，妻也要下班了，不走也得走。我提着菜，微笑着，加快了脚步，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