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德毅：焦墩腾龙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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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1993年6月在黄梅县白湖焦墩发现了新石器时期一条用鹅卵石摆塑成的龙，经考古专家认定：它是迄今长江流域发现的时间最早形体最大形象最逼真的龙，堪称“长江流域第一龙”。

跨越数千年风尘岁月的幽幽隧道，你从蛮荒的远古一路横空而来。
        呼风唤雨，恣意翱翔。在灼热的太阳之下，在清冷的月亮之上，在闪烁的星辰之间，在绚丽的彩云之中，你腾云驾雾，精骛八极。
        流光永逝，遥遥无尽。天上人间的有序转换，沧海桑田的无情变迁，在生动地诉说，诉说你纵横天际在混沌黑色的洪荒以前。
        为了寻找躯体的再生之地，为了寻找灵魂栖息的乐园，寒来暑往，四时变迁，你在春分时节登天，你在秋分时节潜渊。纵使观天文，通地理，识气象，择黄道吉日，但你终究还是未能跨过烟波浩渺变幻莫测的雷池。尘归尘，土归土，最后你还是寂寞地沉伏在白湖焦墩，在这风华绝伦的长江冲击平原上，在这物阜民丰的风水宝地，你一卧六千年，无人知晓，无物纷扰，等待着脱胎换骨的煎熬。

轮回转世的宿命，难道于你这个散发祥光万丈君临四海的龙王，也一样无法逃离，无法规避。即使你是完美融合了鹿头，蛇身，鱼尾，兽爪的“四灵”之首，庞大的躯体也一样永远沉积在大别山下长江之滨，这片山水相依相存的厚土之下，寂寂无边，千年万年。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待你再重见天日之时，谁能料想到曾经叱咤风云，心游万仞的庞然大物，如今正静静地，静静地匍匐延展在这干涸的河床之上，层层黄土将你掩埋得严丝合缝，不见一缕天光，把你掩埋得心悦诚服，只能俯首冥想。

许多许多年以后，揭开你神秘面纱的考古工作者，他们用镐，用锹，用锨，用特有的精致的工具，将你一点点，一块块，一片片，挖掘出来，剥离出来，极小心极小心地拂去粘在你身上的泥土和沙砾。曾经飞腾于无垠宇宙之间，潜游于万顷波涛之中的你，如今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是一堆安祥的静物。虽然你也栩栩如生，保持着飞翔的姿势，但不再青面獠牙，口吐火舌，翻云覆雨，威风八面。
纵然使辽阔的大海巨浪滔天，纵然使无垠的苍穹风起云涌。而今只有精心构筑你庞大躯体的鹅卵石，一粒粒，一颗颗，在忠实地还原你的龙颜，彰显你的尊严，在红烧土台面，冷漠地浇铸起一个让人遐想的符号意念。

追溯到新石器时期，混沌初开，万物新成，无比虔诚崇拜神龙的先民们，以眼观物，凭心臆想，祛邪避灾，祈福安康，期盼迎来祥瑞，人们欣欣然沉浸在图腾崇拜的氛围中，龙的传说沉醉于心，根深蒂固。如今翻江倒海的巨龙，终被活生生搁浅于焦墩遗址这一方寂寞的空间。可以想象，静默的世界是怎样的一种空洞，没有喧嚣，没有噪鸣。
梦断何处？梦醒何处？千年沉沉的孤寂中，你依然在做着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飞天入地之梦，始终保持一种昂扬腾飞的姿态，莫非是在昭示昔日翱游大海，搅得周天寒彻的气魄。
千年辉煌不再，千年风采不再。穿过绵延不绝的时空，你成了今人探寻历史深遽之谜的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