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霞：我爱这苦楝树
“天香薰羽葆，宫紫晕流苏，晻暧迷青琐，氤氲向画图”，这是温庭筠的诗句，描写的就是苦楝树开花时的美景。
对于苦楝树，今天的小孩们大多没见过或听过，可是在我的童年，它却是极常见极平凡的一种树，大多数邻居的房前屋旁都有那么一两棵。
老家的门前，就有两棵苦楝树，母亲说它们都是“柳生的”（音译，意指非人为种植）。都有碗口粗，主干笔直，褐色的树皮皴裂成一道道不规则的细缝，枝叶繁茂。母亲在两棵树中间系了一根绳子用来晾衣服，晒被子。傍晚，爷爷放牛归来，会随手将牛系在树上，自己坐在树下歇脚，掏出“黄烟”吸上几口，牛也很配合地反刍起自己的食物，一人一牛自得其乐。而我们小孩子呢，则喜欢上树捉“天牛”，“金壳虫”，或者在树下掏蚂蚁洞。
四五月份的时候，苦楝树上开满了淡紫色的小花。它的花瓣细长、纤弱，五瓣攒成一朵，中间拢着一层淡黄的蕊，有一种朴实无华的美，让人怜爱。朵与朵之间又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成一团团一簇簇，点缀在绿叶之间。从远处看，整个村庄仿佛笼罩在一片淡紫的云彩之中。它的花香也带着一种淡淡的苦味，因此也少有蜜蜂蝴蝶前来采粉酿蜜。
慢慢地花谢了，树上会结出一粒粒绿色的苦楝子。苦楝子开始像绿豆大小，成熟后就长成青枣大小，据说味道极苦。大概是怕孩子们因馋嘴误食，大人们便吓唬我们吃了苦楝会变成哑巴。有一次，邻家哥哥们去细佬叔家瓜地偷瓜，被他发现并告到家里，吃了一顿“皮带烧肉”后，哥哥们便摘下两捧苦楝子偷偷放到他家猪食盆里。第二天早晨，我们怀着又期待又害怕的心情到他家院墙下偷听，可他家的猪们一个个“哼哼唧唧”叫得正欢，并没有变成哑猪，于是一伙人又愤怒地每人朝他家院里扔了一块石子，悻悻然跑回家。
金秋时节，苦楝子慢慢变黄变软了，母亲会挑选那些品相较好的保存起来，冬天用来煎水让我们擦手和脚，说是可以预防冻疮。如果哪家小孩长了头癣，母亲也会送给他一些擦在头上。至于疗效如何，我已记不大确切了。
冬天临近，楝树叶一天天变黄，在风里打着旋儿，落到尘埃里。没有被母亲摘过的苦楝子，有的自己掉落到在地上，有的还挂在光秃秃的树干上，映衬着灰蒙蒙的天。鸟雀们有时也会来啄食苦楝子，它们叽叽喳喳地叫着，我常常想，它们一定是在说“苦哇苦哇”。如果家里需要添置桌子椅子什么的，乡亲们就会把目光瞄上苦楝树那笔直的干和枝，用锯子和柴刀把它们带回家，劈成一段段的，等着木匠师傅上门。
来年，春天又到了，苦楝树重新披上绿装，头年落到地上的苦楝子们也会生根发芽，它们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只要有一点点土，一点点阳光，就能长成参天大树，它们不需要关注，不需要呵护，自顾自开花结果，默默地为人们奉献一切！
我的乡亲们像极了这苦楝树，他们土里土气，不被人重视；他们勤扒苦做，对生活要求不高；他们过着清贫的生活，却不叫苦叫屈，扎根土壤，为子女后代奉献一生！。
我爱这苦楝树，我爱这苦楝树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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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熊文霞 黄梅县实验小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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