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情满坝固大桥​II李继刚（贵州省）


情满坝固大桥

☆李继刚（贵州省）

沿着321国道往东走，在距离桥城都匀35公里的地方，有一座气势磅礴、雄伟壮丽的坝固大桥。我虽是坝固人，但以前东奔西走，北往南来，忙于生计，均无暇得以仔细亲睹尊容。一直到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才让我圆了这么多年的梦，实现了这么多年的夙愿。
那天，有几个朋友邀约要去坝固大桥边上的寨子小河口吃河鱼。我从小就在清水河边（小河口在坝固清水河上游，我老家甲登在坝固清水河下游）摸鱼长大，吃鱼成癖，而“酸汤河鱼”又是我家乡坝固苗家一道铁杆的美食，只要一提到吃“酸汤河鱼”我就溜口水，更何况还可以零距离拜访坝固大桥呢。我听朋友还没有讲完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了。那天我们到达目的地时，距离吃饭时间还尚早，主人家正在里外忙活，我们又插不上手，而坝固大桥就座落在清水河上，距离小河口不到1公里。我便心怀叵测地建议去参观一下我心仪已久的坝固大桥。于是，我们一步步向坝固大桥走去，而一条河的故事也正向我们一页页展开……
坝固大桥横跨的这一条河叫做清水河。
这条河是一条美丽的河。碧玉般的河水清澈见底，沿河两岸垂柳拂岸、莺语流花、青山耸翠、山水交融、山青水秀。都匀由谷濛河、文德河、木表河、邦水河、柳档河、高基河、桐舟河、尧林河、海腰河等“九溪归一”的剑江河是她的源头，而剑江河从斗篷山南麓发源，往都匀市区一路迤逦流过，向南流经小围寨与马尾河汇合后，突然一个大宽转义无反顾地向东流去，流到王司至坝固这一段被称为清水河，流域面积近2000平方公里，境内流程近100公里，域内辖都匀的小围寨、大坪、王司、坝固等地。之后，清水河流至麻江瓮城河渡口上游1.5公里海拔649.5米处流入黔东南州境。至卡乌段即丹寨、麻江县界，经下司，过州府凯里城东称龙头河，至旁海岔河口左汇重安江称清水江。出旁海过两河沿黄平、台江县界，至平寨至干南闷断段即施秉、台江县界入台江。在巴拉河（地名）右纳小江河（又名巴拉河），经獭猫塘至老虎跳段即台江、剑河县界入剑河，穿县城至革东河口右汇南哨河，至锦屏瑶光河口右纳乌下江，至县城三江镇左纳小江（又名泸洞河），右汇亮江，到杨渡溪杨渡角入天柱界，至溪口村左纳鉴江，到瓮洞下金紫村鸡公塘海拔209米处出贵州流入湖南境，至托口纳渠水后称沅江。其间，清水江在黔东南州境流经丹寨、麻江、凯里、黄平、施秉、台江、剑河、锦屏、天柱9县市，流域面积14800多平方公里，境内流程近500公里，河床天然落差812米。此水情有独钟，始终奔腾不息，滚滚不断流入洞庭湖和鄱阳湖，滔滔不绝直奔长江和东海……
这条河还是一条丰饶的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清水河以她特有的方式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坝固俊彦，其频频上市的“鲥、鲭、鲤、鳜”等特产，就是她给坝固人最好的馈赠。“鲥”指的是被称为长江三鲜之一的鲥鱼；“鲭”就是俗称的青鱼；“鲤”指产于清水河之中的鲤鱼；“鳜”指的就是唐朝诗人张志和作的《渔歌子》中“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所指的鳜鱼。因为坝固、王司环境优美，清水河水质较好，特产的这4种鱼味道极为鲜美。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捕鱼便是坝固人的拿手好戏。农闲之余，坝固人泛舟清水河中，既可欣赏清水河两岸的美景，倾听莺歌鸟语，既可使人心旷神怡，又可适当的捕捞鲜鱼，从而制作美味的酸汤河鱼改善生活，真是一举两得。到如今，坝固人还保留着一种原始古老而又休闲娱乐，且又技术要求极高的捕鱼方式，它需要极灵敏的手感和极其良好的水性才能掌握，这就是手持一根特制的小钢筋，潜游河中，从深水区的石头深缝内捕捉到个大味美的鲥鱼或鳜鱼。
清水河是321国道必过的要津。坝固大桥还未修建之前，所有要过河的人和车辆都要亲临一个公路渡口——坝固渡口，用渡船人工摆渡。这里不管白天黑夜，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兴盛繁华的景象。这是个航程短、渡运量小的渡口，她采用甲板低平、首尾式样相同的平底长方形渡船，其推进方式是用跨河缆索曳行。当时我在都匀县中读高中，跑坝固的农村客运车每天只有一趟，从我家到坝固有15华里的路程，全部步行。有时赶不上这趟农村客运车，只好又向镇郊走去走到距离镇上近2公里的河边坝固渡口去与在道班工作的亲戚的亲戚虚与委蛇、请求方便，搭乘从对面摆渡过河而来的客车或货车上都匀。那时，在茫茫山水中，渡口，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地方。在这样一个水流不快的河段，浪花是不怎么现形的，一艘船舷早已呈现出灰褐色的船静静地停泊在河岸边，等待汽车和人们来登临，抑或它已划到了水中央正驶向彼岸，你只能等待下一趟。那时，领头的摆渡人是一位头发斑驳的青衫老者，年轻时的他也许有过很多浪漫的故事，或者经历过很多生活的坎坷，而如今风烛残年，却一直在看守渡船，与水为伴，家就是船，船就是家。也许他太老了，已拿不动篙、划不动桨，船只能由乘客们自己来划，他便在船尾掌舵了。他已经不太多的时光就在桨声“欸乃”中一点一点打发，偶尔凝视远方或注目流水，回忆缤纷往昔，他满腹的心事就如这水一般的丰盈，个中滋味，有甜蜜，也有辛酸。我想，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在这个坝固渡口“迎来送往”的。那时，坝固渡口的场景就像一幅江南水墨画，有着诗一般的氛围，假如摆渡时正逢天上下着毛毛细雨，那诗意就更浓了。唐代诗人韦应物颇负盛名的一首《滁州西涧》云：“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描绘的就是渡口的情景，其散发的旷古、寂寥、孤独的幽韵，让人不由得暗生出一番情致来。而在过去并不遥远的日子里，它却是我们旅途的常态。人在此岸，目标在彼岸，或者即将在彼岸，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它们都在这里融聚、飘忽又渐渐化开。在许多时候，送客送到渡口，即使多想再送一程，无奈脚下已是流水，似乎也不便继续送下去了，此时，哪怕心中还有千言万语没有说完，也只得分手，挥一挥衣袖，别了，请多保重！蓦地，一切就变得迷离起来，前面的故事已经谢幕，水中的那一片孤帆便摇曳着离岸、起航，或去彼岸，或去更遥远的地方，它们在水的柔波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你迷茫的视线中。因此，到了渡口就意味着别离，渡口是天然的分手处。别时容易见时难，回想起却才分手的那一刻，该是怎样的一种不舍啊？“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在深秋的鄱阳湖渡口，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来此送客的白居易愁绪满怀，心里头分明有阵阵寒意来袭。“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这是柳永与人在渡口分别时的缠绵，心中究竟有多难过，唯有他自己清楚。台湾现代女诗人席慕容也是写过一首《渡口》的：“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知道思念从此生根/浮云白日山川庄严温柔//让我与你握别/再轻轻抽出我的手/年华从此停顿/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
我正在搜肠刮肚地回忆那些美丽动人的往事时，我们已在不经意间来到了坝固大桥跟前。不可否认，坝固大桥十分美丽、壮观。长长的桥身跨越东西，在蓝天和绿水之间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既像一条巨龙横卧在我们坝固人的母亲河上，又像一道彩虹横跨在她的两岸。据桥碑介绍，该桥始建于1982年8月，1984年10月竣工通车。桥面是用钢筋混凝土制成的，既坚固又平坦。桥总长141米，两端新建公路300米，1孔净跨90米，宽7米，人行道2×1米，桥高37米，载重汽车15-80吨，系都匀境内较大的、箱形空腹距水面较高的钢筋混凝土拱桥。桥上行人来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站在桥中央向下望去，那源远流长的清水河在滔滔向前，滚滚流淌。那碧波荡漾、永不干凅的河水就像母亲醇香甘甜的乳汁，她哺育了我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千千万万老老幼幼的坝固人。我伫立良久，痴痴俯看滚滚河水，呆呆仰望巍巍的山峰。草屋，田野，沙滩，水渠，岸柳，还似乎看到那朝霞中的鸣鸡，暮霭里的吠犬，乘着山风翻飞的鹰隼，踏着炊烟归栏的牛群，绘成桥边独有的一幅素描，挂在心屏上，用以装饰我空旷的脑际。我在想，一条清水河，阻碍了河东河西交流，隔离了两岸多年的来往。多少年，多少代了，我们坝固人就盼望着清水河上能够有一座桥啊。“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坝固大桥的修建，沟通了千年阻隔，连接了两岸繁荣，实现了多少代人的梦想。现在的清水河之上，坝固大桥正接过渡船的使命，承载着人们的幸福奔走于清水河两岸。我还突然明白，有这样一种东西，在面临悬崖绝壁时，我们渴望能借助它横跨天险；在面临急流险滩时，我们盼望能借助它顺利到达彼岸；甚而至于，当我们被失败困扰而不得解脱时，当我们面临残酷的厄运而开始怯懦时，当我们在人生旅途中迷失方向而驻足不前时，我们更需要它，需要它在我们“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时候，让我们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景。她就是伟岸神圣的“桥”。
正当我们还在仔细品读、虔诚敬谒坝固大桥时，主人家邀请我们共进晚餐的电话响了。我们折返回来后，热情的主人已把鸡蛋炒椿菜芽、爆炒辣子鸡、嫩笋辣炒肉丁、肥牛酸炒滑滑菌、野葱豆豉炒腊肉、蕨尖炒肉末、凉拌折耳根等苗家美食摆满了一大桌，可谓小钵大锅、三盘四碟，香气袭人，秀色可餐。而在这些美食中，酸汤河鱼作为今天的主打菜最为抢眼。为什么呢？我们来了解一下酸汤河鱼的烹饪工艺：烹制酸汤河鱼时，首先，用清水将从河里捕捉上来的鲥、鲭、鲤、鳜等河鱼洗净，剖腹，去除内杂；然后，取锅置于火上，将山泉水放入锅内，倒入适量的用红辣椒制成的红酸汤，趁水还冷将生姜切成片或切成丝与新鲜花椒叶、花椒颗、西红柿（野生的西红柿也叫小毛辣最好）、黄豆芽等倒入锅内，待汤煮沸后，后把这些新鲜河鱼放入。其次，用大火将河鱼煮至七成熟后，加入料酒、胡椒粉、精盐、大蒜、葱段，转中火将鱼煮熟，滴入木姜子油、装锅；其三，分别投入芫荽节，带火随山芋片、豆腐块、东南菜等配菜一起上桌；其四，用精盐、糊辣椒面、花椒面、胡椒面、炒花生面、芝麻、酱油、味精、木姜子油、花椒油、小磨香油、豆腐乳、水豆豉、油酥黄豆、脆哨、黑大头菜颗粒、芫荽节、芫荽末、姜末、蒜泥、葱花、用锅中汤汁调成蘸水，即可蘸食锅中煮熟的鱼食及汤食的各种配菜了。煮熟的晶莹鲜嫩的鱼肉由橘红色的酸汤环绕着，汤汁浓郁，香气袭人，并泛着葱花、芫荽、蒜瓣的芬芳。用筷子轻轻拨开鱼皮，雪白的鱼肉让人馋涎欲滴。夹起鱼肉，轻轻送入嘴中，肉质鲜嫩，嫩辣滑熘。鱼汤鲜美至极，夹杂着鱼的鲜美和黄豆芽、山芋片、豆腐块、东南菜等的清香，让我们赞不绝口。
主人家看我们高兴，便不停邀我们喝酒猜拳、品尝美食。我们也不客套，尽情大快朵颐、任凭饕餮，吃得我们嘴油肠滑，痛快淋漓。而时间过得比飞鸟还要快，它非要和我们这个热闹、快乐的场面赛跑不可，慢慢地它用浓浓的夜色紧紧地弥漫了我们所在的这个风景优美、生民善良、风情浓郁、美食诱人的小小的苗族村落。淡淡的新镰一般的弯月升起来了，坝固大桥附近响起了嘹亮的苗族歌声。我们把持不住自己要去听歌的心情，只得向主人依依道别，又要去参加今晚在坝固大桥这场风情别致的盛宴。
来到坝固大桥边，月亮升得更高了，大桥两边来了不少的少男少女。此时。歌声愈发悠扬起来。男的唱，女的答，你来我往，情趣斐然。你听：
“过来跟，轻轻过来两三分。
轻轻过来两三步，一来得望二得跟。”
姑娘遇到年轻小伙，她就要唱歌询问你对歌的动机。年轻的小伙也坦露心迹，诚恳地回答：
“因为风大雨才大，因为打霜天才干。
因为小郎无妻子，才来花园脚下玩。”
年轻小伙也会用歌声“投石问路”，不是打鱼，而是试水，探听姑娘的心音，姑娘也会坦诚作答：
“情哥乖多想得多，头发泡酒是解药。
要妹头发就来剪，要妹心肝就来割。”
年轻小伙为了对自己心仪的姑娘表示自己对爱情的忠贞不渝，遂下定决心：
“有心爬树不怕高，有心连妹不怕刀。
钢刀拿当板凳坐，链子拿当裹脚包。”
坝固苗族青年男女追求崇高而纯洁的爱情，生成双，死成对，任何力量和理由都不能让他们分开。你听：
“大海中间砌高楼，根根都是硬木头。
我俩连情不怕死，水泡廊檐慢开沟。”
太阳早就落下山坡去了，头顶上这一轮淡淡的新镰一般的弯月已西斜了很多。情投意合的人们还在唱美好曼妙的情歌，不愿离去。你听：
“月亮出来两头勾，两颗星宿挂两头；
哥是星星妹是月，月不下山星（心）不收。”
离情是沉重的，姑娘经过了一晚上的对歌、筛选。如果选中了哪个小伙子，姑娘便相邀到偏静处，把七彩情意带送给小伙子作为定情之物，他们已情投意合，甜甜蜜蜜的。此时，情在浓时，又偏偏要分手。谁能忍心离去呢？你听：
“远望青山是青山，来时容易去时难。
来时脚步轻如纸，去时脚步重如山。”
这就是有情有意、如诗如画的坝固大桥，她不但使坝固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让爱情崇高而纯洁，让坝固以及坝固的千家万户一天天都在不断的变好变优变美；也让我们记住了乡愁，让我们的心灵又得到了一次新的洗礼，让我们驻足其间，难以挪动离开她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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