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四百年：寿阳沦陷王琳黯然落幕，高纬祸国殃民罄竹难书

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672篇

公元573年十月，吴明彻乘胜继续进攻寿阳，筑起围堰引肥水灌城，城里的百姓大量患病，或浮肿或腹泻，死去的有十分之六七。

北齐行台右仆射皮景和奉命救援寿阳，却因尉破胡刚刚大败，怯懦不敢进，将军队驻扎在淮口，在高纬的屡次催促下才渡过淮水，部众有几十万人，距离寿阳还有三十里时，又逗留不进。

得知北齐军大举来援，吴明彻的部将都很害怕，吴明彻安抚道：“兵贵神速，对方却扎营不敢进，说明他们根本不敢应战。”

十月十三，吴明彻亲自穿戴铠甲和头盔，指挥部队从四面发动急攻，一鼓作气攻克寿阳，活捉王琳、王贵显、卢潜和扶风王可朱浑道裕、尚书左丞李，并送到建康。

得知寿阳已失，皮景和更加不敢前进，立即北逃，骆驼、马匹、兵器、粮草等军资全被南陈缴获。

王琳体态闲雅，喜怒不形于色，记忆力强而头脑敏捷，军府僚佐多达上千人，王琳都知道他们的姓名。

王琳治军从不滥施刑罚，不重钱财，爱护部下，很得将士的欢心，虽然因为失地留居在邺城，北齐人却很敬佩他的忠义。

王琳被擒后，他的很多旧部在吴明彻的军队里，看到他都为之唉声叹气，不忍抬头看他，又争着为他请求保全性命，并送给他财物。

而他们越是这样，吴明彻越是忌惮王琳，怕他走后生变，派人追到寿阳以东二十里将他杀死，闻者无不流涕。一位老人还特意备了酒肉来祭奠王琳，放声痛哭，收敛他的血后离去。

得知寿阳陷落，穆提婆、韩长鸾等人满不在乎道：“本来是别人的东西，随他拿走好了。”

高纬毕竟是皇帝，丧师失地，心里有些伤感，穆提婆却道：“即使河南都丢了，还可以做龟兹国。人生短暂，应当及时行乐，何必为此忧愁！”其他人纷纷附和，高纬马上转悲为喜，开怀畅饮击鼓起舞。

但在狂欢过后，高纬还是采取了一些行动。十月十五，他派一万军队到颍口，被樊毅击退。十月十九，派兵援救苍陵，又被打败。

南陈这么厉害？看着接二连三的败绩战报，高纬忽然觉得皮景和是个人才，因为他竟然能够全身而归，欣慰之下，将其升为尚书令。

这件事儿是不是很魔幻？不敢迎战的反而成了功臣，其他的将军以后该怎么做还不明白吗？

十月二十四，陈顼下诏将寿阳恢复为豫州，以黄城为司州，拜吴明彻为都督豫、合等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派谒者萧淳风前往寿阳，在城南建起土坛，二十万士兵排列在下，吴明彻登上土坛风风光光的接受册命，将士们与有荣焉。

与此同时，陈顼在建康大摆庆功宴，举杯对徐陵道：“奖赏您能识别人才。”徐陵离开坐席道：“这是陛下的圣明决策，不是臣的力量。”

除了吴明彻，立下大功的黄法氍也被任命为征西大将军、合州刺史。

不出所料，吴明彻的升官对其他将领是莫大的激励，三军用命，气势如虹，继续攻城略地。

十月二十六，湛陀攻克齐昌城。十一月十二，淮阴城投降。十一月十八，威虏将军刘桃枝攻克朐山城。十一月十九，樊毅攻克济阴城。十一月二十七，鲁广达攻克南徐州，随即被任命为徐州刺史。

大胜之下，北徐州百姓纷纷起兵响应南陈军，直逼北徐州州城，北徐州刺史祖珽下令大开城门，禁止人们在大路上行走，城中一片寂静。

造反的人猜不出其中缘故，怀疑人走城空，不复设防。趁此机会，祖珽突然让人一起击鼓，鼓声震天，造反的都被吓得落荒而逃。

不久，那些人又重新聚起队伍向州城进发，祖珽命录事参军王君植领兵抵抗，自己骑马到阵前引弓向左右两边射箭。

造反的人早先听说祖珽是瞎子，以为他一定不会出来，这时忽然见到他，大为惊讶。但穆提婆存心让州城被攻陷，不发救兵，祖珽且战且守，十几天后，造反的人终于散去。

王琳的首级被送到建康后，陈顼下诏将其挂在街上示众，南梁前骠骑仓曹参军朱瑒写信给徐陵请求得到王琳的首级。

十二月初一，在徐陵的进言下，陈顼把熊昙朗和王琳的首级都还给了他们的家人。朱瑒将王琳埋在八公山，前来参加葬礼的故旧有几千人。

之后，朱瑒从偏僻的小路跑到北齐，请求派人迎葬。不久，茅智胜等五个寿阳人偷偷的将王琳灵柩送到邺城。高纬还算有点义气，追赠王琳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谥为忠武王。

纵观王琳的一生，我只想到两个字，不值。辛辛苦苦的坚持半生，到最后落得了什么呢？他到底是忠臣还是汉奸呢？

时值年底，陈顼放弃了继续北上。毕竟，南陈国力有限，每攻下一个城池都要派兵驻守，再向北推进不仅兵力吃紧，还要提防北周。

对于高纬来说，淮南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于是，他继续醉生梦死、肆意妄为，变本加厉的享受着最后的皇帝时光。

公元574年初的一天，高纬派宠臣斫骨光弁到朔州巡视，斫骨光弁自恃钦差，对朔州行台、南安王高思好颐指气使。

高思好原是高氏养子，勇猛矫健，很得边镇民心，他咽不下这口气，以“清君侧”之名起兵造反，进至阳曲，自称大丞相。

守卫晋阳的武卫将军赵海仓促间来不及向朝廷启奏，便假借高纬的诏命发动军队进行抵抗。高纬听说后，派尚书令唐邕等急驰到晋阳。

二月十一，高纬亲率大军前往讨伐。尚未抵达晋阳，高思好已经失败，投水自尽，麾下的两千将士被刘桃枝包围，他一面斩杀一面招降，却始终无人肯投降，直到全军覆没。

当年，高湛曾为胡后做了一条珍珠编的裙裤，所用的钱无法计算，后来被火烧毁。

这时，高纬也想替穆后做一件，派胡人带着三万段彩色丝绸到北周采购珍珠。北周人不肯卖给他们，但高纬还是想方设法做了一件。

后来，穆后失宠，高纬疯狂的爱上了她的侍婢冯小怜，将其封为淑妃。两人坐则同席，出则并马，发誓同生共死。

高纬不像个人君，他的庶兄定州刺史、南阳王高绰则根本不是人，暴虐成性，将境内百姓视为猪狗，随意屠杀。

有一次，高绰外出，看到一个妇人怀抱婴儿，随手抢过来喂狗。妇人嚎啕大哭，高绰大怒，将婴儿的鲜血涂在妇人身上，放狗去吃妇女，还得意洋洋的宣称：“我是学文宣伯父（高洋）的为人。”

高纬听说后，将高绰锁送行在，来了后又饶恕了他，还问道：“你在州里感到最快乐的是什么事？”高绰回答道：“捉很多蝎子放在一个容器里，再放进去一个人，看蝎子螫人极其可乐。”

高纬立即命人在晚上捉一斗蝎子，到第二天清早，才捉到两三升，都放在澡盆里，让人赤裸着身子睡在盆里，被螫得宛转嚎叫。

高纬和高绰亲临观看，不停地嬉笑，还责备高绰道：“这么好玩儿的事，为什么不派驿使早点来向朕报告！”

高绰因此得到高纬的宠信，拜为大将军，从早到晚和他在一起嬉戏。韩长鸾担心自己失宠，想方设法将其排挤为齐州刺史。

临出发前，韩长鸾又派人诬告高绰要造反，上奏道：“他违反国法，不能宽恕！”高纬不忍心将高绰公开处死，便叫宠信的胡人何猥萨和高绰徒手搏斗，然后将他活活掐死。我觉得，他还是死得太便宜了。

也许是觉得北齐已经无可救药，高纬将欲望发挥到了极致。

他生活奢侈，后宫嫔妃锦衣玉食，一条裙子值一万匹绢帛，宫人们在衣着的新奇精巧上互相攀比，早上的新衣服到晚上就被当作旧衣服。

他大肆修建宫室园林，壮丽无以复加，又反复无常，屡次毁坏后又重建。从事土木建筑的各种工匠，从来没有休息的机会，夜里点起火把工作，天冷时用热水和泥。开凿晋阳的西山建造巨大的佛像，一夜点燃万盆油灯，灯光可以照到宫中。

他喜欢自己弹琵琶，谱成名叫《无愁》的乐曲，周围跟着唱和的侍从多到上百人，民间称他为“无愁天子”。

他在华林园设立贫儿村，自己穿上破烂的衣服，在村中以行乞为乐。又画下西境一些城池的图样，依照图样仿造，派人穿了黑衣模仿北周士兵攻城，自己率领宦官假装在城里抵抗作战。

陆令萱、穆提婆、高阿那肱、韩长鸾等人长期主宰朝政，宦官邓长颙、陈德信、胡人何洪珍等都参预机要，各自引荐亲朋，高居显赫之位，向他们奉纳钱财就可以做官，随意制造冤狱，败坏朝政，祸害百姓。

从前是奴仆的刘桃枝等人都开府封王，其他的宦官、胡人、歌舞的艺人、巫师、官府的奴婢等轻易地得到富贵，将近上万人。

他还大肆封赏，外姓封王者上百人，开府一千多人，仪同不计其数，领军达到二十人，侍中、中常侍有几十人，甚至狗、马、猎鹰等禽兽也有仪同、郡君的封号，有的斗鸡被封为开府，享受相应等级的俸禄。

一些受到宠幸的卑鄙小人早晚在高纬周围侍候取乐，一次游戏的费用，动辄超过一万。

很快，北齐国库空竭，高纬便赐给他们两、三个郡或六、七个县，让他们卖官鬻爵，因此担任守令的大都是富商大贾，争相贪污放纵。

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也会将人的恶一步步放大，这在高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对于这样的皇帝，还有效忠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