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芦花丛里宿,起来误作雪天吟
芦花诗词,已读过许多,
但看到“忘却芦花丛里宿,
起来误作雪天吟”时
还是被狠狠地惊艳到了。
于是,有了今天的推送:
一五绝、一五律,
一七绝、一七律,
一六绝、一词。
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
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
唐·雍裕之《芦花》
芦花,并不是芦苇开的花,而是芦苇种子上丛生的绒毛,比起毫不起眼的“花”,芦苇的“絮”更能担得起“花”这一字。所以,人们惯将芦絮称作芦花。
芦花开在水边,因而总与“沙”“渔父”等字眼一同出现。雍裕之诗中的芦花“夹岸复连沙”,从生于河流的两岸,还与岸边的白沙相接,远望之下,煞是壮观。风过处,芦花翻涌,如同大海里跳跃的浪花。特别是在月明之夜,芦花的白和月光的白浑溶一片,构成了一个渺茫的白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渔家,却让人无处辨认。
水国宜秋晚,羁愁感岁华。
清霜醉枫叶,淡月隐芦花。
涨落高低路,川平远近沙。
炊烟青不断,山崦有人家。
元·许有壬《荻港早行》
“荻”与芦苇本不是一种植物,但因为二者极其相仿,人们干脆将其“混为一谈”,不作细分。所以,在“荻港”早行时,许有壬称“淡月隐芦花”。
“清霜醉枫叶,淡月隐芦花”,这样的句子,一读便刻在了心底。枫叶与芦花,一红一白,红如醉颜,白如月光,一旦遇上,秋便深了。白居易说“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若没有赶上离别,这个秋夜应是很美的吧。
烟波深处卧孤篷,
宿酒醒时闻断鸿。
最是平生会心事,
芦花千顷月明中。
宋·陆游《烟波即事》
烟波深处,孤舟独卧,是寂寞还是潇洒?断鸿一声,宿醉酒醒,是凄惶还是闲逸?当陆游身处“芦花千顷月明中”的时候,答案早已明了……
如练如霜干复轻,西风处处拂江城。
长垂钓叟看不足,暂泊王孙愁亦生。
好傍翠楼装月色,枉随红叶舞秋声。
最宜群鹭斜阳里,闲捕纤鳞傍尔行。
唐·罗邺《芦花》
罗邺的这首《芦花》七律,并不算很出彩,但胜在一个“全面”。他几乎把所有与“芦花”相关的意象都尽数收罗。“如练如霜”是芦花的洁白,“江城”则是芦花生长的环境;“钓叟”是与芦花最亲近的人,“王孙”生愁则因离别(大概暗用白居易《琵琶行》之事);“装月色”、“舞秋声”,分别从芦花之色、声着笔;斜阳伴鹭,则是芦花最美的时刻……
风起芦花散雪,纷纷故着枯槎。
晓日曚昽照处,十分认作梅花。
宋·彭汝砺《芦花》
彭汝砺的六言诗,构思上并无新奇之处,但也值得一读。“风起芦花散雪”,以雪来形容芦花,是前人惯用的手法,但作者的独具匠心之处在于“故着枯槎”上。“枯槎”即老树的枯枝,没有生气的东西,但因为有了芦花的点缀,就好像重开了新花(梅花)一样,这种没有生命力的生命,也值得人们欣赏。
斜阳万点昏鸦,西风两岸芦花。
船系浔阳酒家。
多情司马,青衫梦里琵琶。
元·徐再思《天净沙·秋江夜泊》
徐再思的这支小令,几全部是对白居易《琵琶行》诗意的化用。斜阳里,两岸芦花随风起伏,在“万点昏鸦”的点缀下,更富诗情画意。作者将小船系到江畔的酒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原来几百年前,在同样的秋江之夜,同样的芦花江畔,同样的浔阳酒家,白居易也曾解鞍稍驻,邂逅了琵琶女,泪湿了青衫……
最后回到开头,“忘却芦花丛里宿,起来误作雪天吟”,这是宋人张一斋的残句,也是他传世的唯一一句诗,而史料对他的简介只有两字“无传”。一个没有传记的人生,居然因为一句诗而青史留名,张一斋当之无愧。亲爱的诗友,若请你补全成一七绝(依照句意,应补前二句),你会加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