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经方名医朱木通简介
台灣的經方家─朱木通醫師 作者/江承訓
台湾新北市璞和中醫診所院長
台湾的经方家----朱木通
朱木通，字芾亭，1905~1977年，是位活躍於五0到八0年代的台灣經方家。朱醫師受日本漢方的影響較深，是東洋醫學會的會員，並且與大塚敬節、龍野一雄有私交，在朱醫師的遺物中，有兩位漢方大家給朱木通醫師寄的賀年卡。
朱木通的成材過程
朱醫師並未接受正式教育，僅上過私塾，雖父母親希望他繼承金飾店，但他力爭上游，讀書識字；天資聰穎的他，寫詩、書法、畫作、中醫學皆有不凡的成就。朱木通的畫作，在當時的嘉義即已出名，多次展出，與林玉山等人齊名；他的書法，更是一時之選，許多名人畫作皆請他題字。他與詩友、畫友常吟詩寫作，是個才華洋溢的浪漫文人。算起來，詩書畫才是他主要精力所在，即便如此，他在經方的成績卻已非同小可。
朱木通与画作
經反覆與其家屬確認，朱木通的漢方，完全是自學，沒有師承，沒有家傳。他早年學習漢方時，並未以此為業，但已是親朋好友中的良醫。直至1947年後才正式對外看診收費。由於台灣當年未廣設中醫學院，民間業中醫者，皆需經過特種考試方能取得中醫執照。朱木通當時以60多歲的高齡，仍堅持苦讀憲法、三民主義，於63歲時考取中醫師執照。
朱木通的治學態度
在《中醫臨床廿五年》書序之前，有朱木通醫師親筆書法，「用方簡者其術日精，用方繁者其術日粗」。此乃日本漢方大家和田東郭名言。列在序言之前，自是朱醫師認為至關重要的醫家省言。確實如此，拜科學中藥之賜，今台灣部分醫師開方紛雜繁亂，甚至有「一個症狀用一個方」的開法。患者見藥單複雜也以醫師為其考慮周全而喜。殊不知，烏合之眾，毫無主次，對醫者而言，即便有效，也無法總結；對學習者而言，觀摩這樣的醫案亦頗感困惑。從朱醫師的治療思路上，看見經方家的審慎與果決。例如在第五十八，「流感頭痛嘔吐」案中，患者在流感季節突發頭痛欲裂、嘔吐不止。但沒有發燒、沒有惡寒，似非外感。故以「乾嘔，吐涎沫，頭痛者」考慮吳茱萸湯證。然病人手足溫、脈浮緩，又與陽明寒嘔或厥陰病不符。
朱木通先生
手足溫、脈浮緩、頭痛，外感季節，可以考慮桂枝湯證。但太陽病的「必惡寒」病人卻不具備。因此朱醫師對桂枝湯或吳茱萸湯的決擇頗掙扎。最後，以「脈浮緩」為目標，投與桂枝湯，僅服一劑，病即霍然而癒。
由此案可見，朱醫師用方的慎審嚴謹，四診的資料皆重視，方證的知識了然於胸，一但決定處方後則果決投予以觀其變。一生以此態度治病、學醫，自是其術日精。
朱木通的醫案價值
記得在大學本科畢業那年，有幸拿到朱老前輩的遺作《中醫臨床廿五年》。書中開首，就是個急性盲腸炎以當歸四逆加吳萸生薑湯治癒的案例，閱後令我內心激動不已。患者消瘦憔悴、頭眩身倦、四肢逆冷、咳痰不斷、盲腸腫塊、脈沉而細。如此複雜紛亂的症狀中，朱醫師僅以「內有久寒」作評，便果決地投與當歸四逆湯，數劑而癒。這給初入中醫的我很大的震撼，便決心以經方為學習的目標。
朱木通与龙野一雄往来的信件
綜觀朱木通的醫案，璞實誠懇，沒有冗長的述事，沒有煩人的說理。簡單的幾筆，病人的體型、體貌便躍然紙上。所寫的症狀，也往往是辨證的關鍵。三十多年的臨床，每位患者皆留下病案記載，是位實事求是，嚴謹務實的經方家。他的醫案間也不時寫上了治療的思路、對服藥的反應、病程的進展常有說明，閱讀起來有故事性，具有很高的臨床價值。
從朱醫師的醫案中，我們看見經方對大病重症的確實療效。當時台灣的醫療尚不發達，西醫系統也不成熟，許多重症的患者被西醫宣告不治，只能坐以待斃之時，求助於朱木通而轉危為安者在書中比比皆是。如感冒的患者，經西醫誤診誤治而現急性心衰竭或過敏性休克的，朱木通常以真武湯救離鬼門。又如，以葛根湯治療急性腦膜炎高燒不退；以桂枝人參湯治療流感腹瀉；以苓桂朮甘湯治療急性結膜炎眼球焮腫灼熱；以大柴胡湯治療急性支氣管喘息；以防風通聖散治療重症高血壓鼻出血，都是膾炙人口的好醫案！給予經方學習者很大的鼓舞，讀之大有「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之感。
臨證與讀書並重
朱木通醫師女兒曾云，其父房間滿是中醫書籍。而據朱醫師在其書中所提，推測其常閱讀之書有：《傷寒論》、《金匱要略》、《皇漢醫學》(提到湯本求真用藥習慣，未直接提書)、《腹證其覽翼》、《類聚方》、《漢方入門講座》、《漢方診療三十年》、《漢方診療實際》、《和劑局方》等；另也常閱讀當時的漢方醫學雜誌《漢方與漢藥》。
孔子云「學而不思則網，思而不學則怠」。朱醫師除臨證嚴謹細心外，大量地閱讀學習古人、當代的治療經驗，學習與思辨並重，與其深厚的臨床功底有密切關係。
朱木通与大冢敬节往来的书信
書中第二一二例，五歲男孩，發作性重度心悸亢進三個月，顫動至胸部襟領為之振搖，自汗淋漓、喘息苦悶。朱木通投以茯苓杏仁甘草湯7~8劑癒。朱云：「筆者運用此方尚屬首次…能夠運用此方，…歸功於龍野一雄氏之《漢方入門講座》也。」按茯苓杏仁甘草湯少有臨床家提及，朱木通首次運用即獲此效者，可見其讀書用力之深，領悟之高，擅取他人經驗精髓，活用臨床。這是一位好的經方家所不可或缺的能力。唯有不斷汲取、不斷總結、不斷驗證、不斷內化，才能淬練出一身實戰功夫。
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
從朱老前輩的書中，我們看見了中醫的輝煌戰果。經方的療效是確實的，前人的治療實錄裡，反覆地驗證了這點。或許學習摸索的過程是艱辛的，但看著先哲留下的足跡，我們心裡更踏實了，我們知道這是條可行的路，翻過這個山頭，是青草寬闊等著我們。經方能夠利己，能夠利人。願我輩有志此道者，皆能成為惠民良醫。
收稿日期：2017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