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一块钱”（三）【语音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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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品谈>>>>>
叁｜假币
One■■■
前两期说了一元硬币的发行及原因，谈到了对硬币和纸币偏好的人群，老杨从东北嫩江平原走出来之后，主要生活在两个地方，温州和珠海。这两个地方的人把对硬币与纸币的偏好演绎到了极致。
二〇〇〇年离开东北的时候，第二版一元硬币菊花币已经发行，第一版牡丹币已流通了近十年。在东北的城市里硬币和纸币的流通比例差不多，表现出的偏好特点是，女人无所谓，硬币、纸币都不排斥；男人更喜欢纸币。
原因是女人上班都背个包，钱放在包里，硬的、软的都ㄧ样。男人就不同了，那时的男人无论冬夏，最酷的形象是到哪儿都空手。你要背个包，人家会问你，你出差吗？男人习惯把钱放到口袋里，这样硬币就不方便，所以，男人更喜欢纸币。口袋里有了硬币总是急着花掉，要不然在口袋里叮叮当当响得发烦。
到了温州后，发现这里是个硬币的世界，市面上流通的一元纸币少之又少。有时拿一元纸币到菜市场买菜人家不收，后来问其原因，他们说纸币太容易破掉了，不喜欢。
Tow■■■
温州在二〇〇〇年已经是经济很发达的地区了，是全国私有经济的龙头，但在和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们会很骄傲地和你说，他们曾经很穷，穷得没饭吃，饿肚子。
一元硬币在温州地区，特别是在浙南的平阳、苍南两县的作用几乎超出了货币本身的功能。
平阳和苍南两县，在方言复杂的温州地区，还有几种自己特有的方言，蛮话，闽南土话等。而且使用这几种语言的人之间彼此听不懂，再加之发达的个体加工业又吸引来了大量全国操不同口音的务工人员，交流都成了大问题。
平时大家讲着南腔北调的普通话，还能基本达到沟通的目的。但一到菜市场，麻烦就大了。当地文化水平低的、没出过门的、年纪大的人不但不会说普通话，也听不懂。
无法沟通就无法交易，天长日久，大家找到了一个办法，以一元钱为标准单位。
如，一元能买几个鸡蛋，几个桔子。一元能买几两米，几两肉。时间长了，人们就遗忘了单位标准的商品价格，一元钱成了商品的基础单位，一元既代表交易的货币，又代表了商品的计价单位。
在日常的商品交易中一元钱还承担了语言的功能。去买肉，你讲话他听不懂，他讲话你也听不懂，怎么办呢？向称肉的盘子扔几个硬币，当啷啷响几声，一切的问题就解决了，硬币当啷啷落盘的声音就是语言。
一直以来这两个县农贸市场里就没有物价标准，只讲你买几块钱。
Three■■■
我在那里开广告店的时候，店里有个伙计，安徽亳州人，名字叫陈国庆。
陈国庆给我当伙计的时候十九岁，可谁问他多大了，他都说二十二。陈国庆有个特点——能吃，不是一般能吃，是特能吃。
我问过他，为什么这么能吃啊？
他回答是，从小就没吃饱过。
亳州在安徽西北部靠近河南、山东，饮食习惯基本也和河南山东一样，只吃面食，不吃米饭。
当时在温州，馒头是一元钱三个，当地不叫馒头，叫面包。
我是东北长大，面食、米饭都吃。
有一次陈国庆说，老板，想吃顿馒头，鸡蛋汤。
我说，没问题。
我扔给他三个一元硬币，陈国庆把硬币拿到手里，掂了两下，说，这是假的。
我很惊讶地说，是别人找我的，一元有假的吗？
陈国庆说，有假的，但没关系，可以花。
我问，假的怎么还能花呢？
他说，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当大家都能花的时候，它就是真的，只要不到银行去存。
我又问，你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来是假的呢？
他说，小时候家里就穷，对钱很亲，喜欢看，看多了就很容易认出真假了。
我说，还是算了吧，假的就别花了，给人家假钱不好。
他认真地说，真没关系，一样花。
我说，那你就去买馒头吧，我来做鸡蛋汤。
陈国庆没有动，手里掂着那三枚硬币，眼睛看着我。
我说，你怎么不动啊，你不是说能花吗？
他用手揉了两下鼻子说，不够。
我说，三块钱，九个馒头，我不吃，喝点汤就行了。
他说，那也不够。
我问，那要买多少个？
他说，最少七块钱的。
三七二十一个。
我问，你能吃完？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吃过八块钱的，才饱。
我抱着怀疑的态度又给了他五元纸币。陈国庆转身走了，我心里想，看你把这二十四个馒头都吃到哪里去。
陈国庆用三元假币，五元真币买回来了二十四个馒头，整整两方便袋。
他吃馒头的方法很特别，用一支筷子一次串上三个，一个馒头左右两口就吃完了。看他吃得那么香，我也被感染了，也有了食欲，吃了三个。剩下的二十一个都让他一扫光了。
我问他，你吃饱了吗？
他说，饱了，但没撑。
我说，因为我吃了一块钱。
陈国庆又不好意思地说，从小就吃不饱，总饿。
一元假硬币在市场上广泛流通，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有一天，我问陈国庆。一元纸币有假的吗？
他说，没有，但很难花，一般小贩都不要，说纸币揣在口袋里容易被汗水湿掉，搞破。再有纸的假币不容易造，要有好的印刷机，又很难找到差不多的纸。一元硬币容易造，做个模具，有台冲床就行了。
我说，那它的成本一定低于一元，要不就亏了。
他说，都是龙港造的，用铝锭，成本不到两毛钱。
Four■■■
龙港，是苍南县的一个镇，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镇，叫中国农民第一城，也叫中国印刷城。从104国道从温州向西行，过了九龙山隧道，有一个向南的路口，路口立一座高大的碑牌，碑牌上有“中国农民第一城”几个大字。题字的落款是——陈云。龙港镇是中国农村改革开放成绩的象征。
龙港镇当时已有了大城市的模样，有城市一样的花园小区，有高二十层的商业大厦，三星级的酒店，有当时全国印刷业的龙头老大新雅印刷。没花国家一分钱是农民自己建的城。
镇内有自己的公交系统，并实行了无人售票，这样一来就出事了，实行无人售票不到半年，镇里的公交公司收了一卡车的一元假币。
问题层层上报，苍南县公安局立案调查，出动警力打掉了龙港镇内的三家制一元假币的小工厂。
真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一元假币出自龙港，受害最深的也是龙港。
（一块钱背后还有很多故事，明天讲给你听，谢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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