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漫画小史
0/引言：讽刺漫画时代的王者
你好，我是陶朗歌。我们继续漫画世界的环球之旅。
在上一期中，我们刚结束了意大利漫画之旅，从这一集开始，我们将进入漫画历史同样悠久的英国。
在欧洲近代史上，英国曾经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工业革命、君主立宪、议会改革、自由贸易都是来自于英国的创举，英国最强盛的时代出现在维多利亚时代中期，号称“日不落”帝国。
而对于漫画而言，在法国和比利时为了现代漫画的霸主地位争得头破血流之前，“漫画之王”的这顶桂冠其实一直都戴在英国的头上，也就是说，在20世纪之前的“讽刺漫画时代”，英国漫画一直独占鳌头。
威廉·贺加斯（William Hogarth）被誉为是“英国讽刺漫画之父”，他从18世纪初开始，就将自己穷苦潦倒的生活状态绘制成讽刺漫画，来表达他对某些社会现实的不满和鞭笞，也因此被视为是“英国漫画的黎明”。
威廉·贺加斯的讽刺漫画作品
而进入19世纪之后，讽刺漫画在英国得到了更为长足的进步，这背后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自由主义在英国的盛行，这一理论发端于17世纪的英国思想家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发展于18世纪，并最终在19世纪达到了顶峰，自由主义催生了艺术创作上的自由之花，漫画创作内容更是直接和政治生活挂钩，这为讽刺漫画提供了极佳的发展空间。
除了“政治”之外，拉动讽刺漫画快速发展的另一架马车则是“工业”，到19世纪时，工业革命的成果已经在英国初具规模，在带来工业地位、经济发展的巨大提升之外，也进一步加剧了工人阶级与资本家之间的矛盾，这同样成为讽刺漫画极佳的表现内容。
早期的欧洲漫画都是以印刷的宣传单页的形式传播，依靠人与人之间的大量传阅来表达、认同和强化自己的诉求和观点，后来报纸成为了讽刺漫画的固有阵地，而到了19世纪，讽刺漫画的大量涌现，报纸也已经不再能够充分胜任“刊载阵地”的职责，专门的讽刺漫画杂志则应运而生。
《笨拙报（PUNCH）》可能是当时这个星球上最为知名的讽刺漫画杂志了，这本创办于1841年的英国政治讽刺刊物尽管并不是第一本同类型杂志，但确实可以被认为是一本集大成之作，它充分地继承了早期讽刺漫画杂志的经验，因而从一开始就备受瞩目，甚至可以说正是《PUNCH》给了“Cartoon（漫画）”这个词更为鲜活而生动的定义。
《PUNCH》
《PUNCH》从创刊开始就始终享有了世界性的声誉，它甚至已经不再单纯是一份惹人发笑或深思的漫画杂志，而是一份能够代表社会思想风潮的“民间之声”，在德国人爱德华·福克斯所著的《欧洲漫画史》中这样形容它——
“这个时期人们对于《笨拙报》的世界性影响，仍然是满怀敬仰的心情，就好像它的每一期都是骄傲的英国人的政府正式文件一样。这份刊物的非凡名声，就好像不是来自犀利的笑料和聪慧的幽默——这种冰冷而深邃的现代英式幽默，不论是德国还是法国都无法真正从内心理解——而是来自它所代表的国家：英国。从地理角度转向政治角度解释，它所代表的是19世纪的一个伟大的时代——自由主义。”
《PUNCH》成为了20世纪之前英国漫画最主要的发布阵地，他的创作者都是来自四十岁开外的成年人，每一幅作品都来自他们的深思熟虑，内容上则基本全部与政治生活有关，当时的政治明星们成为了这些漫画的热门角色，很多漫画甚至会影响政治上的某些走向，比如一位叫做被称为“最伟大的长老”的英国前首相格拉德斯通，就坦言《PUNCH》中的漫画帮助他取得了不少政绩。
《PUNCH》上刊登的漫画作品
对于连环画的发展，《PUNCH》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除了政治讽刺漫画之外，一些反映家庭生活的连环画也出现在了这本杂志上，而这些连环画则是现代漫画的雏形。当时的连环画还是文本漫画，我们之前有聊过，就是“上图下字”的形式，“对话气泡”在讽刺漫画中已经有所应用，但要将其用在连环画上，则要等到20世纪20年代。
1867年，一个名叫阿利·斯洛佩尔（Ally Sloper）的角色出现在了一本叫做《Judy》的幽默杂志上，这个角色意义非凡，被称为是“第一个正式的英国漫画角色”，他的典型形象是戴着高高的礼帽、长着红鼻头和大脚板、走路东倒西歪，而他名字“Ally Sploer”的意思就是“为了躲避房租而从小巷子里逃跑的人”，是一个典型的谐星形象。
阿利·斯洛佩尔（Ally Sloper）
到了1884年，阿利·斯洛佩尔拥有了自己的杂志——《阿利·斯洛佩尔的半个假日（Ally Sloper‘s half holiday）》，并成为了一份十分流行的幽默杂志，而一个显著的特征是，政治讽刺漫画不再是人们唯一关注的内容。讽刺漫画的读者群是中产阶级及以上的读者，而到了“斯洛佩尔”的时代，幽默漫画的读者群则下沉到以工人阶级为代表的更广泛的读者群体，这为幽默漫画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足够的读者基础。
《阿利·斯洛佩尔的半个假日（Ally Sloper‘s half holiday）》
随后的英国漫画进入了群雄逐鹿的年代，出现了一大批各式各样的幽默漫画杂志，这些漫画杂志从急速增长的读者群体中嗅到了商机，于是四处搜罗各种类型的漫画，甚至出现了盗版和仿制的情况，英国漫画进入了野蛮生长的年代。
而群雄逐鹿，就必然会有王者争霸，接下来登场的两个角色，主宰了接下来几十年的英国漫画发展。
1/汤姆森VS联合：苏格兰与英格兰从不消停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英国漫画市场上出现了无数同类型的漫画杂志，连环漫画逐渐取代了讽刺漫画成为了市场的主流，《斯夸星顿公寓（Squashington Flats）》和《小混混威利和懒汉蒂姆（Weary Willie and Tired Tim）》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作品内容转向了更为日常的市井生活，少了政治讽刺的辛辣味道，却多了对平民生活的自嘲和戏谑。
到1920年了，市面上一些主要的漫画杂志几乎全部都被收购了，一个巨型的出版帝国正在崛起，它就是英国近代出版史上的巨无霸——联合出版公司（Amalgamated Press）。这家公司的主人是阿尔弗雷德·哈姆斯沃斯（Alfred Harmsworth），他是英国现代新闻出版业的奠基人，曾被称为是“舰队街的拿破仑”，舰队街就是联合出版公司所在的街区。《每日邮报》《泰晤士报》这些大名鼎鼎的英国报刊都是出自联合出版社。
收购了多份漫画杂志的联合出版社，一跃成为漫画杂志领域的巨鳄，此后它又推出了多本不同定位的漫画杂志，比如《连环画大观（Funny Wonder）》《笑话大王（Jester）》等，最为知名的一本要数《欢乐时光（Happy days）》，这部作品将冒险漫画这一题材引入了英国漫画市场。
《欢乐时光（Happy days）》
事实上，从20世纪伊始，英国漫画的走向就开始偏向儿童读者，之前面向中产阶级的讽刺漫画逐渐淡出大众视野，反而是一些恶作剧题材、搞笑题材，黑帮暴力题材开始盛行，读者群体也逐渐被锁定在8—12岁的青少年。
当然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漫画杂志最开始都是在定位成人读者的创作中增加一点适合儿童阅读的内容，但在发现儿童市场大有可为之后，便逐渐大刀阔斧地改制，直到后来，出现了专门针对儿童读者的漫画杂志，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里，英国漫画读者就从成年人下沉为青少年，这个变化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
在联合出版公司大杀四方的同时，另一个出版巨头也悄然崛起，它就是来自苏格兰的DC·汤姆森，这家公司其实最早不是做出版业的，而是做海运生意的。后来在机缘巧合下，DC·汤姆森的一代目威廉·汤姆森买了一家濒临倒闭的报社，结果他的儿子对此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便接手了报社的工作，结果一不小心成为了苏格兰最成功的报业公司，足以与联合出版公司分庭抗礼。
汤姆森家族
与大洋彼岸的DC和MARVEL漫威一样，联合出版公司和DC·汤姆森作为英国漫画的BIG TWO，简直就是命中的宿敌，它们在出版领域的较量持续了很长时间，而对漫画市场的争夺更是贯穿了20世纪的前半叶。
跟联合出版公司靠四处兼并来扩展业务版图不一样，DC·汤姆森选择了自立山头，在积累了一段时间的经验之后，DC·汤姆森在1937年创办了自己的漫画刊物——《丹迪（The Dandy）》，而这个杂志也是世界上发行时间最长的漫画杂志之一，同一年，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一本叫做《Detective Comic》的漫画期刊发行，蝙蝠侠首次出现。
英国也有自己的超级英雄，《丹迪》的主打漫画叫做《拼命阿丹（Desperate Dan）》，主角是一名胡子拉碴、大下巴的壮汉，他力大无穷，可以将其简单地理解为苏格兰版的“大力水手”，只不过他不是靠吃菠菜来变强，而是吃一种巨大的牛肉饼，在2011年的时候，拼命阿丹成为了英国最受欢迎的超级英雄第二名，仅次于蝙蝠侠。
XXXL的超级英雄“丹迪”
《丹迪》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这促成DC·汤姆森在第二年，也就是1938年又趁热打铁推出了第二本同类型的漫画杂志《欢乐宴会（The Beano）》，这是一个主打冒险故事的儿童漫画杂志，甚至会通过赠送小礼品的方式来促销，结果是这本杂志迅速攫取了英国儿童漫画市场的主导权，并衍生出了多部非常知名的子刊物，这本漫画杂志一直到今天都还在出版，在去年已经突破了4000期，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传奇了。
DC·汤姆森的崛起让联合出版公司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眼瞅着市场被苏格兰作品一点一点蚕食，它在1938年推出了与之抗衡的杂志——《电波拾趣（Radio Fun）》，两家出版公司在地盘的争夺上互不相让，一直到1939年，二战爆发。
《电波拾趣（Radio Fun）》
表面上看，战争与漫画好像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事实上，战争对整个漫画媒介的发展走向是有巨大影响的，我们可以举两个例子，在美国，超级英雄题材正是凭借着在二战期间所表现的出来的“爱国主义”精神成功地奠定了自己在主流漫画界的地位；在法国-比利时，同样是在二战时期，由于纸张供给不足，导致报纸版面减少，漫画长度也被迫缩减，而《丁丁历险记》在发布漫画专辑时，也不得不由原来的120页缩减到62页，但作为补偿，出版社答应埃尔热为其推出彩色版，这也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版本，而这个制作模式也成为法语漫画出版的规范，一直延续到今天。
同样的，二战的到来也深刻地影响了英国漫画，最直接的影响就是DC·汤姆森和联合出版公司这两家针锋相对的企业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由于从非洲、欧洲大陆和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纸张供应被切断，这两家英国漫画的巨无霸也只好削减刊物数量、延长出版间隔，以待来年再战。
与此同时，在二战前后，美国漫画的大量涌入也极大地冲击了英国本土漫画市场，尽管在战后英国政府明面上禁止了美国漫画的引进，但美国漫画还是通过一些其他地下途径大量来到英国，美漫获得了不小的成功，很多人都被这种新奇的漫画形式所吸引，这也为后来的“不列颠入侵”埋下了伏笔。
但其实美国漫画在英国的传播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美国漫画都因为其犯罪、暴力、恐怖内容而广为诟病，甚至在1955年被英国政府以法令的形式明文禁止，这些漫画的遭遇与它们在美国本土的遭遇差不多，遭到了损毁和下架，英国漫画市场这才没有被美国漫画完全攻陷。
2/漫画杂志战争：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直到上世纪50年代，英国漫画的“白银时代”才拉开帷幕——民众逐渐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纸张缺乏情况也逐渐得到改善，而美国漫画的入侵也暂时没能得逞——这给了英国本土漫画创作者一段恢复元气的时期。
联合出版公司和DC·汤姆森仍然是漫画市场上的两个头部玩家，它们逐渐从困境中走出来，DC·汤姆森的《朱迪》和《欢乐宴会》依然是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漫画杂志，而联合出版公司则新推出了《太阳（Sun）》和《神魂颠倒（Knockout）》来对标竞争对手，而就在它俩争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另一本对英国漫画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的杂志出现了，它就是《鹰（Eagle）》。
《鹰（Eagle）》杂志
不知道大家看没看过去年国内引进的新加坡漫画家刘敬贤的《漫画之王》，那部作品里有一个叫《龙飞（Dragon）》的杂志，其实就是在向《Eagle》致敬。
《鹰》的创办者是一名叫做马库斯·莫里斯（Marcus Morris）的牧师，这本日后影响深远漫画周刊的前身是一份教区的通讯小报，后来莫里斯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一家愿意为之出版的出版社，并将其正式更名为《鹰》，结果第一期就卖出了相当好的成绩，成为一匹黑马。
《鹰》之所以能够一鸣惊人，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的当家连载《丹·戴尔（Dan Dare）》，是一个面向未来的科幻故事，主角丹·戴尔是一名来自未来的星际飞行员，整部作品就是讲述他在星际中的冒险故事。
影响深远的《丹·戴尔》
丹·戴尔这个角色非常成功，他也影响了很多后世漫画家的创作，甚至波及到漫画圈之外，有人曾问及霍金，丹·戴尔对他有什么影响，霍金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研究宇宙学？”言外之意，正是丹·戴尔在星际间的冒险，让这位大科学家对未知的宇宙充满了向往。
《鹰》的出现，撼动了联合出版公司和DC·汤姆森两家独大的市场格局，迫使他们不得不拿出对策来，于是联合出版公司在1952年推出了与之相对应的《狮（Lion）》，甚至完全比对着丹·戴尔创造了自己的“宇宙飞行员”康多尔上校（Captain Condor），这操作简直就是“某讯模式”的祖师爷啊，谁火抄谁，抄不过就收购。
《狮（Lion）》上的康多尔上校（Captain Condor）
可能联合出版公司觉得一个《狮》不足以击败《鹰》，于是紧接着又推出《虎》来了个双保险，而在《虎》这本杂志上，主打的故事不再是太空科幻题材了，而是换成了当时来看还蛮新鲜的运动题材——《流浪者队的罗伊（Roy of the Rovers）》，这是一部足球题材的漫画，讲述了足球运动员罗伊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直到今天，“Roy of the Rovers”还是一句固定短语，专门用来指那些体育赛事中出现的高超技巧或意外结果。
《流浪者队的罗伊（Roy of the Rovers）》
而最终的结果其实是令人唏嘘的，最终《鹰》被《狮》收购，但此时的赢家却也不是联合出版公司了。
联合出版公司在1959时被《每日镜报》收购，并被改名为“高速路出版公司（Fleetway Publications）”，但其实这个名字也没有使用多久就被一个更大的名号所替代——IPC国际出版集团（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Corporation），这是一家联合了多家英国出版公司的大型托拉斯企业，所以，更准确的说，《鹰》是被《每日镜报》收购的，而不是联合出版公司。
此后的英国漫画市场便进入了“IPC国际出版集团 vs DC·汤姆森”的新时代了，一大批漫画杂志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又迅速地从市场中离场，有的公司破产，有的被兼并，有的则悄无声息的消失，别小看漫画媒介，在上世纪中期，着实是颇受资本追逐的必争之地。
DC·汤姆森不久之后也招架不住来自IPC国际出版集团的强大压力，先是各个条线的产品被全盘针对，从儿童漫画到幽默漫画，从男孩漫画到女孩漫画，从冒险漫画到科幻漫画；而后最为严重的打击来自于，IPC以高薪为诱饵挖走了DC·汤姆森的创作者和管理者，大量人才的流失，最终造成了DC·汤姆森的落败，当然，它的拳头产品《朱迪》《欢乐宴会》还是得以保留，成为这家来自苏格兰的漫画公司最后的倔强。
到上世纪70年代，IPC国际出版集团终于坐上了英国漫画市场的铁王座。但当它终于扫平一切竞争登上巅峰之后，如果没有像样的作品拿出来，那还是无法保证自己的江湖地位的，而给与IPC这份霸权做背书的，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公元2000（2000AD）》。
《2000AD》封面
1977年，前DC·汤姆森成员帕特·米尔斯（Pat Mills），在跳槽IPC之后为新东家带来了一份大礼，那就是这份足以对线法国《金属狂啸》杂志的英国科幻漫画周刊《2000AD》，而为了确保这份杂志一炮而红，他甚至启用了《鹰》的功勋元老丹·戴尔，米尔斯为他安排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孙子，让他担纲新的冒险故事，以期能够创造像他爷爷当年那样的奇迹。
但这位孙子并没能堪此大任，反倒是另一个角色扛起了《2000AD》的大旗，他就是“特警判官爵德（Judge Dreed）”，他是一名集合“法官、评审团与执行者”于一体的角色，他有权立即逮捕、定罪、判刑和处决罪犯，这个有争议性的角色立刻成为《2000AD》的金字招牌。
《2000AD》迅速成为了最具影响力的英国漫画杂志，能与之分庭抗礼的只有一本叫叫做《战士（Warrior）》的独立杂志，这本《战士》来头相当不小，他的创办者德兹·斯金（Dez Skinn）是前国际出版集团和英国漫威公司的编辑，拥有非常丰富的从业经验和足够专业的审美，因此他的《战士》才能成为足以匹敌《2000AD》的杂志，而这本杂志最知名的代表作则是大名鼎鼎的《V字仇杀队》，来自传奇的英国漫画家阿兰·摩尔。
《战士》杂志封面
阿兰·摩尔我们在去年聊过，《守望者》《来自地狱》的创作者，当然这些都是他从英国前往美国后的作品，而当他还留在英国时，他作品的主要发表阵地就是我们刚才提到的《2000AD》和《战士》，与他同时期的，还有戴夫·吉本斯、格兰特·莫里森、布莱恩·伯兰德等人，他们当时代表着英国漫画创作的最高水准，也是后来“不列颠入侵”的核心人物。
除了这些英国本土创作者之外，其实当时的英国还有大量来自其他地区的漫画创作者，因为当时英国出版机构都是大财团支持，因此给作者的待遇非常好，包括我们之前说过的雨果·普拉特、阿尔贝托·布雷西亚、索拉诺·洛佩兹等人，都曾在英国工作过，再比如《特警判官》的创作者之一，卡洛斯·埃兹奎拉（Carlos Ezquerra）就是一名西班牙人。
按说，有财阀的资金支持，有足够优秀的创作者，有强大的媒介平台，英国漫画理应在此之后走出非常精彩的未来才对，但谁也没料到的是，在此后不久，英国漫画竟然急转直下，直至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1999年12月15日，《2000AD》发行了2000期，在这一期的封面上，特警判官爵德和其他几个角色正把“2000AD”大大的旗插在地上的杂志堆里，而地上的杂志堆正是那些曾经死掉的英国漫画杂志，《鹰》《勇敢者》《截稿期》《动作》等等，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2000AD》2000期年刊封面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仅仅在几个月之后，2000年8月，《2000AD》的版权就被卖给了一家游戏公司，而后者看重的，其实是《特警判官》等漫画作品的游戏改编权，一代传奇就此陨落，功成之后亦枯骨。
那么，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
3/漫画大萧条：英国漫画走向没落
让我们把时钟拨回到上世纪的最后二十年。
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市场兼并之后，尽管IPC占领了英国漫画市场的绝大多数份额，但一个不容忽视的现状却是，整个漫画市场在急剧萎缩，这种现象在很多国家都出现过，其根本原因是因为电视机等媒体的兴起，极大地抢占了儿童的业余时间，而当时漫画最主要的读者群体就是青少年，因此除了拓展成人读者群体之外别无他法。
英国漫画并非没有进行过类似的尝试，地下漫画运动曾在上世纪70年代的英国兴起，也涌现出了不少优秀的成人化作品，但最终因为走向极端而被政府严加管控，最终黯然落幕，导致英国漫画市场仍然以儿童作为核心读者。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曾经风光不再的各大漫画杂志纷纷走下神坛，很多出版社出现财政问题，而大洋彼岸的美国BIG TWO又“适时”地向那些迫切希望改变现状的创作者抛出橄榄枝，于是导致了大规模的人才外流，阿兰·摩尔、格兰特·莫里森等创作者纷纷离开英国前往美国，这更加加剧了英国国内漫画市场的困境。
影响深远的“不列颠入侵”
进入新世纪后，尽管IPC国际出版集团积极地进行改革，甚至复活了昔日的《鹰》杂志，以期能够找回往日的荣光，当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只有几个寥寥的幸运儿能够得一时的市场青睐，但往往撑不过一年光景，从那个时代一路走来的杂志，只有DC·汤姆森的《欢乐宴会》还保持着不错的销量，这更多的是出于核心读者的品牌忠诚和对旧时光的怀恋吧。
2001年，曾经叱咤风云的IPC国际出版集团被美国时代华纳收购，而这使得同属于华纳的DC拥有了使用IPC旗下漫画人物的权力。一个曾经靠资本战胜竞争独霸市场的巨头，最终却被别人以同样的方式击败，也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啊。
4/结语：欢迎来到新世纪
但我们没有必要过于悲观。
英国漫画并没有就此沉寂，它只是转入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低潮的波谷，但就像歌里所唱——一代人终将老去，总有人还年轻——这个世界中永远不会缺少喜爱漫画的人，也不缺少一直保持初心的出版平台，更不缺少懂得欣赏的漫画读者，因此英国漫画还是有着复兴的希望的。
如今，大型漫画出版托拉斯已经从英国市场上消失了，某种意义上讲，这或许也是好事，不再有资本搅动市场，这或许让那些小型出版机构有了更多的出版机会。而事实上，许多英国独立出版机构最近几年的表现还是相当亮眼的，比如诺布朗（Nobrow），以及在各大颁奖会上频繁露脸的短盒子（Short Box Comics）和艾弗丽山（Avery Hill Publishing），它们都是非常新锐的独立漫画机构，它们的作品或许数量不多，但胜在小而美。
诺布朗出版社的风格非常独特
我们相信，它们会在未来为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在图像小说的新世纪中，英国漫画的复兴或许并不是难事，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好了，今天我们就聊到这里，我是陶朗歌，感谢大家收听，我们下期接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