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部落:致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我友:近来可好?
不知怎地,想起了你的名字,一时神情恍惚。
说实话,我还是很嫉妒你。我们曾喜欢过同一个女孩,一起躲在校服里讨论她的身材和比例。她对你有好感的,我看得出来,眼神里充满渴望去看一个人,瞳孔就像一个黑洞,装下一切可能与不可能。
即使如此,我们不可避免的成了最好的朋友,我们最爱的——跑步,每天都要狂奔,只不过,我专注短跑30年,你懒散地慢慢拉练长跑,在家的时候一起打游戏,晚上大街上有我们放荡的歌声,直到路两旁人家一户一户的地开了灯,拉了床,我们才在谩骂声中逃跑,时不时在网吧半夜,就着两张饼吃一份麻辣烫。整天骂对方是“GAY”,彼此却还每天都搞基一样搅在一起,老师都不会担心我们俩会找女生谈恋爱。
你天资聪颖,考试这件事对你来说像是游戏。你的成绩总是忽高忽低,仿佛故意顽皮地摆弄着那张成绩单。老师们有时对你疼爱有加,有时对你恨之入骨,你仍然保持着自己的一贯作风,心情好就考得好点,心情差就把卷子团成团睡觉。学霸们对你咬牙切齿,学渣们对你顶礼膜拜。所以在中考那么紧张的时期,你总有大把的时间去玩、去挥霍。
有一天晚上,你穿着一件很潮的黑色夹克,在晚自习间休时过来找我,混在清一色的体制校服人群里,你黑得格外扎眼。那天我留下来安静地写了一晚上字,没有陪你出去撒泼,第二天就从你同学那里得知,你进了医院。
我去你家看你时,刚好遇到你的一个亲戚也来探望你,那唉声叹气的审判仿佛定夺了你今后的人生。你的母亲满脸愁容的对我说,医生叮嘱,以后尽量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能再做运动员。于是你每天只是睡觉,不喝水,不吃饭。
我没能像电影里那样撬开你的牙关,灌进去一些食物或淡水,也不知道怎么去哄一个人,只是把你抱到轮椅上,推着一直走,从你家走到咱们经常跑步的地方,连包了几天夜的网吧,还有给卖麻辣烫的阿姨又打了声招呼,就这样,一直走。北方特有的气候,风吹过去都带着干燥,阳光很热。我们时快时慢,走得大汗淋漓,像我们曾经训练时一样。
你突然说:“我想喝点大白梨。”
那是一种一块钱一瓶的色素饮料,我们训练完之后都要带着奔赴战场的豪情畅饮一番。我听见水滑过你的喉咙,发出甘洌的声音,感觉到有些许放心。
你知道那些跑道再也不属于你了,你把被带走的骄傲和一部分痛苦连同眼泪一起吞下。我对你又多了些敬佩,反倒希望你喊一声疼,或者道一声难过。
没过几天,你就回来上课了,带着一副拐杖,不怎么出教室。学校里每天都上演着新的闹剧,教导主任的发型一天一变,校长的裤子总有一个洞,人们似乎都还没察觉你的踪迹,你就躲在班级教室的最后一排暗自疗伤。早上第一个来,放学最后一个走。看着你强忍却又忍不住的低声闷泣,心中不是滋味。
上天给了你惹人妒忌的天赋,在你锋芒毕露有理由张扬的年华,却又以这样的方式教训了你,现在试着回想,如果我们一开始不那么热血轻狂,是不是荆棘刮到身上口子能少些,掉进坑的姿势能更加得当,保护及时的话,我们是否还能有机会再重来一次。
你痊愈以后,话就变少了,吃饭很慢,骑自行车也很慢,不再和我一起狂奔在那条路上,而是热衷于让我陪你遛狗,但好在我们之间的默契还在,面对面吃个饭,打个游戏,不说话都不会无聊。
我们俩没在一所学校念高中,有时一个月见一次,有时一学期都没对方的影,生气时相互咒骂,高兴时还是相互咒骂。你的笑声渐渐变大,越来越清爽。与之前的你,越来越像。
像你我这般的兄弟情谊,在当下的生存环境中,已经少之又少了。女人们都很羡慕男人之间这般的友谊,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兄弟之间暗潮汹涌的较劲,有时候就是从一个女孩开始的。
我们就是这样,在不同的世界里赛跑了这么多年,谁都不服输,谁都不低头。即使是奋斗的路上我们也互不相让,比赛着前进。
你不再因为谁的一句话而纠结一个晚上,而是把精力省下来,想想第二天的规划。我也学会了在许多场合隐瞒自己的情绪,不再因为一个观点而和别人争论得面红耳赤。
原来这一路,我们披荆斩棘地挥刀,多数情况竟是自残,过去的我们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记得去年年初的某个凌晨,我朦胧中接起你的电话。你一直不吭声,抑扬顿挫地叹息了几次,我听得出来你的疲惫,尽管你说不出来。但我了解,一直都了解。
记得《中国合伙人》里成冬青在最后与美国人谈判时说:“对我来说这件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有一个朋友,他远比我优秀,远比我应该成功,他来到美国,我看见我们这一代人中游得最棒的在这里沉下去了,波诺先生,这里本来就不是一个公平的战场,我要用我的方式帮他赢回尊严。”
他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你,想起了曾那么优秀,不可一世的你。我想如果可以,我会替你多看一些风景,在还没那么疲惫的时候,多走一段路看看,这样还能常常想起我们当初跑步的心情。
可是想归想,说归说,我们都要在各自的生活里先救赎自己,再来帮助彼此挣脱。
尽管如此,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羡慕你,年少时终不能像你一样活的那么炽烈。彼时敲下这些字,脑海里浮现的却还是那一晚课间休息时你来找我的样子。
你骄傲地穿过人群,黑色的夹克闪着光,在等我走出教室的间隙间,一言不发地靠着墙。
致此拍肩
你永远的最好的朋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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